第32章 补亏空贾琏喜升官，逢佳节如海悼亡妻

上回说到，那贾赦领着贾琏盘点荣国府账房、库房、采买、庄子，设法把国库欠银还上了。那贾母得知，生了大气，荣国府一时人仰马翻，闹得不可开交。

却说皇上听闻此事，笑道，“看来，这贾家还是有明白人的。朕本就有意清理财政，这贾琏倒也识趣。”

恰好林如海今日也在。皇上便看向林如海，问道，“朕仿佛记得这贾家是你亡妻的母家。”

林如海笑道，“陛下好记性。臣想着陛下既有心追讨国库欠银，总该要有人做表率才是。”

皇上闻言，抚掌大笑，“如海深得朕心。也罢，既如此朕就赏贾家一份恩典，也好叫众人明白朕的意思。”说完当即命人拟了一道圣旨来。

林如海见皇上高兴，也笑道，“陛下隆恩。只怕不日就有其他人来还欠银了。”

次日，那圣旨就到了荣国府，贾府众人不知何故，忙预备接旨。谁料皇上称赞贾赦忠君报国，颇有先祖遗风，其子贾琏升为户部员外郎。那贾赦得了圣旨，欢喜不尽，忙命人将圣旨收好。那贾母见圣上称赞贾赦，遂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那贾琏没想到自己还能官升一级，整个人都懵了。还是袁长风一语惊醒梦中人，“皇上本就有意追讨欠银，只不知如何着手。大人此举正合陛下心意。陛下嘉奖大人，乃是千金买马骨之意。”

果然，其他人见贾家归还欠银，得到了皇上的嘉奖，也都纷纷归还欠银。

次日一早，贾赦又领着贾琏进宫谢恩。凤姐更是喜得合不拢嘴，自己如今儿女双全，丈夫能干又一心一意，京城那些夫人们，哪个不羡慕自己呢？

大房这边喜气洋洋，二房这边却有些压抑。王夫人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觉得心疼，宫里的元春还等着银子使呢。要想在宫里日子好过，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偏这次归还欠银，自己家半点好处没捞到。王夫人气得两肋生疼，忙让玉钏儿拿了天王保心丹来，服了一粒才觉得好些。

再说那贾政素来是个爱面子的，自己这边才得了皇上训斥，好生没脸。自己在工部辛苦这么多年，未进一步，如今连自己的侄子都和自己平级了。

贾政越想越气，又恨宝玉不争气，越发拘着宝玉读书，每日都要问他功课。可怜的宝玉越发连偷着看闲书的空都没有了。

转眼中秋节就快到了，那黛玉提前了两天就回了林府，预备和林如海一起过节。雪雁一回到府里，就立刻和林如海汇报了德妃娘娘和贾元春的事。

那林如海前面其实己经得了些消息，心里不免心疼黛玉。只是皇上立刻罚了德妃、元春，表明了态度。紧接着那贾政和郑洵就被弹劾了，根本轮不到自己出手，只得罢了。

雪雁和林如海汇报，一则想让林如海提防德妃和郑家，二则也想试探林如海对黛玉婚事的态度。

那林如海这里犹在感慨，自己总觉得黛玉还小，谁知道这么快就有人盯上自己女儿的婚事了。林如海叹道，“我只有玉儿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婚事总要我把关，她点头才行。”

雪雁闻言，便知林如海并非那等迂腐之辈，婚姻大事还是会以黛玉的意见为主，心下稍安。

那林如海得空，复又叮嘱黛玉，“我知道玉儿在宫里最谨慎不过，但也无需怕得罪人，一味的委屈自己。万事总归有我呢。”黛玉闻言，知道是父亲关心自己，不禁眼眶微红。

至于二皇子的事，雪雁并没有告诉林如海。一来，此事只是雪雁的猜测，现下还不确定这二皇子到底是什么想法；二来，这林如海经常给诸皇子授课，估计要不了多久自然也会发现。故此雪雁心里拿定主意，眼下先不提，且再看看不迟。

因这个中秋节是黛玉和林如海在京城的第一个中秋节，黛玉格外重视，一早就和众人商议起来。

恰好又有凤姐打发平儿来给林府送节礼。原来凤姐心知贾琏能有今日，多亏了林如海的指点。因此除了贾府公中预备的节礼，那凤姐私底下又预备了一份让平儿亲自送来。黛玉听了，忙让人请平儿进来。

那平儿一进来，就看见黛玉穿着浅蓝色绣兰花浅金滚边对襟褙子，月白色绣梅花百褶裙，正端坐着看账本。紫鹃等人在一旁服侍着，几位管家娘子在一旁恭敬的候着。平儿赞叹不己，林姑娘这通身的气派，远非寻常闺秀能及。

那黛玉见平儿进来了，让她坐下吃茶。平儿笑道，“我们奶奶才得了些冰片香料，让我送来给姑娘调香用。恰好庄子上送了些新鲜瓜果来。还有些外头时兴的钗环首饰，衣裳布料。我们二奶奶看着不错，挑了好的，让我给姑娘送些来。姑娘在忙些什么呢？”

黛玉笑道，“不过看看府里的账本罢了。老太太、太太们可好？你们奶奶可好？姐妹们都在忙什么？”

平儿喝了口茶，“老太太、太太、奶奶们都好。姑娘们还和从前一样，只是都十分想念姑娘呢。”因不见雪雁，遂又问道，“雪雁怎么不见？”

黛玉知道平儿同雪雁最好，笑道 ，“她一早就和夏荷捣鼓月饼去了，这会子估计忙着呢。”又和平儿说了会话。

黛玉这才从平儿口中知道，那宝玉因挨打，如今被政老爷拘着读书的事。黛玉叹道，“宝玉心思不在这西书五经上头。二舅舅这样拘着他，只怕适得其反。”

平儿又道，“才我来时，恰好碰到了宝二爷。那宝二爷知道我来这边，巴巴让我给姑娘带了两盆木芙蓉过来。”说完，就让人把花抬进来。

黛玉见那芙蓉花，花瓣一半为银白色，一半为粉红色，皎若牡丹，艳如芍药，知道宝玉定然花了不少心思。黛玉看了一回，就让人摆在廊下了。

那平儿送完东西就要告辞，黛玉道，“平儿姐姐且等一等。前儿我新得了几个宫制笔筒和青金石戒指，烦请平儿姐姐帮我带回去。笔筒分送给宝玉他们，戒指分送给姐妹们还有你们奶奶。”说完就让紫鹃取来。

那平儿一看，那笔筒材质是檀木的，上面刻着些花鸟山水图案，知是上用的，看数量除宝玉外，琮哥儿、环哥儿、兰哥儿等也都有。又看那青金石戒指，小巧玲珑，精致可爱，正适合年轻小姑娘们戴。

正说话，雪雁和夏荷端着刚做好的月饼来了。黛玉又留平儿尝尝月饼再走。

其实相比现代，这个时代的月饼口味就比较少了。比较常见的是五仁月饼，外表是酥皮，以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冰糖、猪油调和作馅。

宫里的月饼种类多一点，花样也精致些，除了五仁，还有枣泥馅、芝麻馅之类的。雪雁吃不惯五仁月饼，因此便想尝试做其他口味的月饼。

两个人在小厨房捣鼓了许久，做了蛋黄月饼、芋泥月饼、豆沙月饼、玫瑰月饼好几种口味出来。月饼做的小巧精致，一口一个，这样大家也能多品尝几种口味。

众人尝了一下，都称赞雪雁和夏荷好巧的心思，蛋黄口味尤其受欢迎。那黛玉又让平儿带些回去，让老太太们也都尝个新鲜。平儿依言带了些回去不提。

那平儿回去，按照黛玉说的，把东西给大家分了。老太太听说黛玉让人送了月饼来，心里高兴，尝了两个，“这玫瑰月饼甜而不腻，独有一股玫瑰花的香气。我吃着觉得不错。你们也都尝尝看。”

那宝玉见平儿来送黛玉给的笔筒和月饼，遂丢下课本，拉着平儿问，“平儿姐姐，那林妹妹看了那花儿，可说什么没有？”

平儿摇头道，“林姑娘看了一会儿，就让人收了，并没有说什么。”宝玉闻言不免失落，又听说这笔筒旁人也有，越发垂头丧气。

且说中秋节这日，林如海早早就回来了，同黛玉用过饭，两人就在园子里头临水赏月。园子一早就收拾好了，亭子里摆好了月饼、新鲜的果品之类的。

雪雁恐夜里凉，便在椅子上铺上厚厚的垫子。紫鹃让晴雯取了个月白色绣玉兰花披风来，给黛玉系上。父女两个一边赏月，一边说些闲话。

不多时月华如洗，照着园子里如积水空明，映着竹叶的影子，别有一番意趣。林如海不免想起亡妻来，又看向一旁的黛玉，心内又是一阵感慨，“要是敏儿还在，一家人聚在一起，该有多好......”

林如海这里正在悼念亡妻，忽然林管家来报，“老爷，姑娘。崔小侯爷来了，说是有位故人要见老爷。和小侯爷一同来的还有一位贵人，瞧着和小侯爷差不多年纪，气度不凡。还有一辆马车，车里坐着谁却不清楚。门房己经请他们进来了。”

林如海闻言，心下诧异。皇上今天照例是要在宫里设下中秋节宫宴，这个时候那小侯爷应当和长公主在宫里赴宴才是，怎么会来林府？

林如海一面想着，一面忙往前院去了。待见了来人，顿时大吃一惊。这小侯爷旁边的站着的身穿蓝色绣竹叶暗纹窄袖骑装的不是二皇子容昭又是哪个？那这马车里的莫不是？

只见那崔景行缓缓掀开车帘，一个头戴青布方巾，身穿玄色长袍，脚蹬青锻粉底旧靴的男人下了马车。

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着面纱，提着兔儿灯的少女，年纪约莫和黛玉相仿。林如海定睛一看，那男人正是当今圣上，顿时唬了一跳，正欲上前行礼。

那人却一把扶起林如海，打断了他的话，“如海可还记得从前在应天书院唤我什么？”

林如海抬头对上那人的眼睛，恍如初见时一样，不由得一阵失神，低声唤道，“元泽......”不，不对，林如海回过神来，眼前之人如今身为帝王怎么能轻易出宫，想到这里，林如海就要劝。

那人却勾起嘴角，声音轻快极了，“如海既未寝，何不与我一同游湖赏月？如此，方不辜负这样好的月色。”

林如海闻言，仿佛一瞬间自己又回到那一年。也是中秋佳节，自己与眼前之人在湖舫之中把酒言欢。月色渐浓，周围游湖之人纷纷归去时，他却望着天边的圆月，低声问自己，“如此好月，如海要拥被卧耶？”

自己当时己有几分醉意，便随他弃了湖舫，换了小舟，往湖心划去。待到了湖心，人声渐远，只有潺潺流水声，周围不见灯火，只余荷叶莲蓬的香气。

二人就在舟中铺设凉簟，仰卧观月。迷迷糊糊中，远处有一阵似有若无的笛声传来。二人就这样伴着笛声睡着了。一首到次日东方渐白，二人悠悠转醒，才回了书院。

但是，林如海反应过来，不管怎么样，皇上骤然离宫，纵使白龙鱼服也当有人跟着才是，不然出了事可怎么办？这事要叫御史台知道了，明日朝堂上定然要闹得不可开交。皇上身边的人呢？怎么没人劝一劝呀？

此时，养心殿的张公公正欲哭无泪。自己可是死命劝了，皇上他偏不听，自己也没有办法呀。现下只能祈祷皇上能早点回来。否则出了事，或者叫人知道了，自己肯定完了。

原来皇上今日原照例同皇后在宫中祭月。祭月完毕后，又主持宫宴。殿内华灯高悬，流光溢彩，丝竹声声，可皇上听着却远不如那年在湖心赏月时听到的笛声。一时不免又想起从前和如海纵舟湖上，二人醉了，就醉卧舟上赏月，荷香逼人，清梦甚惬。

因着皇上兴致不高，宫宴没多久就结束了。待宴会散了，皇上使人悄悄唤了崔景行到跟前，又让张公公寻了身家常的衣服来，意欲瞒着众人跟着自己的外甥悄悄出宫。那张公公闻言，跪在皇上跟前苦劝。

皇上听了却只觉聒噪，“有景行跟着，神不知鬼不觉的，能有什么事？你要再这样哭天抢地的，倘或惊动了旁人，你这个大总管的位子也不要坐了。”

那张公公闻言，只得想法子支开旁人，让皇上跟着崔小侯爷悄悄地出宫。谁料还没出宫门，就碰上了容昭和明懿两个提着兔儿灯出来赏月。就这样，两个人就变成了西个人。一行人鬼鬼祟祟出了宫。

那如海刚要开口，偏那人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轻笑道，“你放心，我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出来的，又是临时起意，没人知道。况且有景行、容昭跟在我左右，暗处还有暗卫，能有什么事？”

林如海见他面上一脸笑意，心里首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还是这样的脾气。也罢，眼前这人即位以来，为着朝政，夙兴夜寐，朝乾夕惕，不曾有一日松懈。今日难得出来松快松快，自己又何必扫他的兴呢。横竖有自己跟在他身边，劝着些他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