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丫丫又惹事了

回到家时己是下午西点多，西斜的阳光把纱窗上的灰纹照得透亮。

何小丽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切着菜，蓝布围裙上沾着片西红柿的红渍。

“我回来了。”

脱下汗津津的衬衫搭在椅背上，我溜进厨房从背后搂住她的腰，鼻尖蹭到她发间的油烟味：“今天做啥好吃的犒劳我？”

她手肘轻轻往后一顶，菜刀在砧板上剁出脆响：“下午接丫丫时，李老师又跟我告状了。”

“那丫头又咋了？” 我摸出烟盒往餐桌旁一坐，火柴擦燃的光映出她皱起的眉头。

“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把青豆倒进油锅，刺啦声里扬起热雾，“老师说她今天跟同学打架，把人家脸都抓出血了。”

烟圈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想起前天丫丫把癞蛤蟆塞进小胖的书包，大前天往同桌嘴里丢毛毛虫的事 —— 这丫头野得像院角疯长的喇叭花。

“你倒是说句话啊！” 何小丽把锅铲往灶台上一磕，溅出的油星子落在我手背上。

“行吧，” 我摁灭烟头站起身，烟灰簌簌落在地砖地上，“明天我送她去幼儿园，让她给同学好好道个歉。”

窗外的老槐树影晃了晃，我看见丫丫正蹲在墙根逗蚂蚁，小手里攥着根树枝，那架势倒像是在指挥千军万马，跟她妈说的 “抓伤人” 时的狠劲儿如出一辙。

第二天到幼儿园门口时，一群家长正围着丫丫班的田老师七嘴八舌地抱怨。

“田老师，你们可得管管啊！你瞧瞧这丫头把我家张强抓的！” 一位烫卷发的中年妇女拽着个小男孩往前推，孩子脸颊上两道红痕。

“可不是嘛！” 旁边的瘦高个男人脖子上青筋首跳，“前天她还往我儿子嘴里塞毛毛虫，这要是有毒可怎么办？简首缺管教！”

正说着，几个小男孩突然往家长身后缩 。

丫丫攥着我的手蹦蹦跳跳走来，小皮鞋上还有着昨天玩蚂蚁时沾上的泥点。

“妈！那个丫丫来了！” 张强躲在妈妈身后，声音发颤。

卷发女人猛地转身，正看见我牵着丫丫，她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你你你，给我站住！”

“怎么了？” 我把丫丫往身后拉了拉，她却探着脑袋朝那些孩子做鬼脸。

“你是这孩子的爹？” 女人上下打量我，眼神像在看次品布料。

我掸了掸袖口的灰，笑了笑：“不像吗？”

“不像？我看你是根本不会教孩子！” 她嗓门陡然拔高，引得路过的保育员都回头看，“怎么能让她抓毛毛虫往同学嘴里塞？这是当爹的该干的事吗？”

“您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教的？” 我蹲下身替丫丫理了理歪掉的蝴蝶结，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廓，“孩子才几岁？顽皮是天性，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家长教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卷发女人叉着腰往后退半步，像是被我呛到了似的，“你哪个单位的？我这就找你们厂领导去！”

“味峰食品厂的。”

她突然拔高音量：“行！你给我等着！” 说着拽起张强就往外走去，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声响，“我倒要问问你们厂长，员工在外面撒野，厂子管不管！到时候看你还牛不牛逼！”

丫丫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角，小脸上沾着的面包屑还没擦干净：“爸爸，她要去告我们吗？”

“没事，这阿姨脑子不太好，你长大了可别学她啊！”

我牛了嘛？

我还需要牛嘛？

这家厂子就是老子开的。

田老师看向我，问道：“丫丫爸爸，她妈妈今天没来吗？”

“她妈妈今天有事，我来送丫丫。” 我顿了顿，接着说，“丫丫欺负同学的事我听说了，本想让她给同学们道个歉，不过刚才那位家长，我们就不专门道歉了。”

田老师笑得有些尴尬。

我拎起一大袋零食，对田老师说：“我家孩子总给您添麻烦，这些是给同学们的礼物，请他们收下丫丫的道歉。”

“那我替同学们谢谢丫丫爸爸了。”

小孩子之间本就是我打你你打我的闹着玩，至于道歉嘛——没有那个孩子能抵过一大袋零食诱惑的。

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黄安就领着那个卷发女人推门进来。

她一看见我，立刻指着我对黄安嚷嚷：“就是他！他女儿把你外甥脸抓伤了！”

难怪昨天她听见 “味峰食品厂” 就急着要找领导 —— 原来这女人是黄安的亲戚。

“姐，” 黄安搓着手，脸色比账本上的赤字还难看，“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 女人叉着腰，金耳环晃得人眼晕，“你当厂长的，还治不了一个员工？”

“姐，他不是普通员工……”

我吐了个烟圈，跷着二郎腿往后一靠：“小黄，这是你姐姐？”

“是…… 是表姐。” 他额角渗出细汗。

我起身伸出手，烟灰落在办公桌的玻璃台板上：“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叶峰，这家厂子是我的。”

女人的眼睛瞪得像茶缸，看看我，又看看黄安，金项链在脖子上晃出个愣神的弧度。

“我家丫丫是顽皮，抓伤了你儿子，” 我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尖蹭过烟盒棱角，“但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非要挠他呢？”

女人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呵，” 我扯了扯嘴角，坐回皮椅里，“没弄清缘由就去找老师告状，你这家长当得‘真称职’。”

“我不管！” 她突然拍了下桌子，搪瓷缸里的铅笔震得跳起来，“反正是你家孩子弄破了我儿子的脸，这事必须解决！”

窗外的蝉鸣突然炸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气得发红的颧骨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倒像是丫丫昨天画在作业本上的歪扭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