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后院起火

连着几天没跟家里联系，心里总有些发慌。

路过街角的公用电话亭，玻璃上蒙着层灰，我掏出几枚硬币塞进去，先拨了家里的号。

“忙音、忙音”，连打三次都是同样的短促声响，大概何小丽带着丫丫去公园了，我没多想，转而拨通了厂子的电话。

“喂，是叶总吗？” 电话那头的黄安声音发颤，像被什么东西卡着喉咙，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是我，出什么事了？”

“叶总，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的声音劈了叉，“有人写举报信，说咱们产品质检不合格，前几天的货全被退回来了，还要、还要封厂！”

“什么时候的事？” 我攥着听筒的手瞬间收紧，指节硌得生疼。

“就前天，你们刚走的第一天……”

王旭发那个老东西！我咬着后槽牙，牙龈渗出血味 —— 一定是他，知道作坊的事败露，先下手为强了。

“还有，” 黄安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何凯被人打进医院了，嫂子这几天都在医院守着。”

“什么？！” 我差点把听筒捏碎，“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嫂子打电话来，说家里被人堵了门，不让她出门。我才知道何凯是你小舅子……”

“说重点！” 我吼出声，电话亭的玻璃都跟着颤。

“我跟何凯带了几个人赶过去，你家门口围了十几个地痞，手里都拿着钢管。何凯上前理论，没说两句就被他们摁着打……”

黄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个上前拉架的员工也被打了，我跑得快，不然也得躺那儿……”

“我老婆和丫丫呢？！” 我打断他，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

“嫂子和丫丫没事，就是吓着了……”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硬币从退币口 “哐当” 掉出来，滚进角落的积灰里。

杜琦峰见我脸色铁青，赶紧凑过来：“哥，咋了？”

“不去嘉兴了，” 我转身就往车站跑，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炭上，“回家。王旭发那个狗东西，把家里给抄了。”

风灌进领口，带着铁锈味的怒气堵在胸口。

我仿佛能看见何小丽在医院走廊抹眼泪的样子，看见何凯缠着绷带的脸，还有丫丫吓得躲在妈妈怀里的模样。

王旭发，你动我生意可以，动我家人 —— 这梁子，结定了。

这年头没有高速，更没有高铁，绿皮火车晃得人骨头疼。

我和杜琦峰紧赶慢赶，首到第二天半夜才颠簸回厂子。

车还没停稳，我就拽着他往办公室跑：“你去红浪漫歌舞厅找疯狼，让他带上兄弟，现在就去市中心医院找我。”

“哥你放心！” 杜琦峰抹了把脸，转身就往门外冲，胶鞋在水泥地上踩出 “噔噔” 响。

我跳上那辆满是落灰的桑塔纳，钥匙插进锁孔拧到底，引擎 “轰” 的一声咆哮起来。

车窗外的树影疯了似的往后退，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 脑子里全是何小丽哭红的眼睛，何凯淌血的额头，还有丫丫受惊的小脸。

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亮着惨白的灯，走廊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刚转过拐角，就看见何小丽坐在长椅上，怀里的丫丫睡得正沉，她的头歪在椅背上，眼下是乌青的黑眼圈，嘴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惊醒，看清是我时，嘴唇哆嗦着，眼泪 “唰” 地就下来了，肩膀抖得像狂风里的树叶：“你可回来了……”

丫丫被吵醒，揉着眼睛看见我，小嘴一瘪就哭了：“爸爸！舅舅流好多血…… 他们打妈妈……”

我心像被攥住似的疼，扳过何小丽的脸。

她左边脸颊果然肿着，淡淡的指印还没消，颧骨处泛着青紫。

“这群狗娘养的！” 我咬着牙，声音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别去……” 她抓住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他们人多，手里还有家伙……”

“他们动我生意，我能忍；动我家人，不行。” 我替她擦去眼泪，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脸颊，“放心，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人碰不得。”

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疯狼带着十几个兄弟涌了进来，个个穿着黑背心，胳膊上纹着龙蛇，看见我就停住脚步：“峰哥。”

何小丽吓得往我身后缩了缩，紧紧抱着丫丫。

我拍了拍她的背：“自己人，让他们来护着你。”

她这才松了点劲，只是抓着我衣角的手，依旧没松开。

我看向疯狼，声音冷得像冰：“去查，王旭发现在在哪儿。还有，打我小舅子、扇我老婆巴掌的那几个，一个都别放过。”

疯狼点头应下，眼神狠戾：“明白。”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照在何小丽苍白的脸上。

小洋房是回不去了，天知道王旭发的人会不会蹲在门口。

我带着何小丽和丫丫在医院旁找了家旅馆，房间小得转个身都碰床，墙角还堆着没清理的烟蒂。

丫丫趴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嘴里念叨着 “想回家”，我摸着她的头，心里那股买房的念头越发笃定 —— 这世道，没个安稳窝，啥都是虚的。

八十年代的房价说出来吓死人。

京都的西合院才一万块，本地市中心的三室一厅，七八十平方，西五千就能拿下。

我手里的钱够买三西套还有富余，偏偏想买个别墅，市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真是有钱没处花的憋屈。

“要不回你老家吧？” 何小丽给丫丫喂着油条，豆浆的热气糊了她的眼镜片，“你在那边认识的人多，郑长海现在当市长，总能有个照应。”

我嗯了一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咸菜：“这事儿我琢磨过，等这边了结了，就给老郑打电话。”

正说着，旅馆门被 “砰” 地推开，疯狼的手下阿杰闯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峰哥！找到了！打你小舅子的是城西刀疤脸那帮人！他弟弟铁头被我们扣了，狼哥正审着呢！”

“走。” 我站起身，手在何小丽肩上按了按。

她拽住我的袖子，眼里全是慌：“小心点。”

“放心。”

我冲她笑了笑，又在隔壁开了间房，让疯狼的三个兄弟守着。

跟着阿杰往红浪漫赶，车窗外的街景飞似的往后退。

红浪漫舞厅的霓虹灯还没灭，闪得人眼晕。

刚进门就听见地下室传来惨叫，疯狼叼着烟站在楼梯口，见我来了就往底下指：“峰哥，那小子嘴硬，刚上了点手段。”

地下室里一股子霉味，铁头被捆在椅子上，脸上全是血，裤脚湿了一片。

我蹲在他面前，掏出烟点上，烟雾吹在他脸上：“刀疤脸让你们动我家人，给了多少好处？”

铁头啐了口血沫：“有种弄死我！”

我没说话，只是拿过疯狼手里的钢管，轻轻敲着自己的掌心。

地下室的灯泡忽明忽暗，映着铁头渐渐发白的脸 —— 刀疤脸也好，王旭发也罢，谁动了我的人，今天都得在这儿，把债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