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伙

下午的日头把银行玻璃晒得发烫，我把票子推进柜台时，办业务的姑娘扫了眼存折余额，又抬头看我 —— 八成是没见过哪个骑嘉陵摩托的，能存进小一万块。

出了银行门，车座烫得能煎蛋，我跨上摩托往旧工厂赶，车链子在暑气里 “咔啦” 响。

刚拐进厂区巷子，就见黄师傅蹲在锈铁门旁卷旱烟。他工装裤膝盖磨出洞，脚边堆着的空罐头瓶在太阳下反光。“黄师傅！” 我踢着车梯熄火，摩托尾气混着厂区的铁锈味。

他捏着烟卷转头，白发茬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叶老板咋来了？”

我摸出牡丹烟递过去，滤嘴在他粗糙的指节间显得精致：“上次拿的空罐头用完了，听说您仓库还有？”

黄师傅吧嗒着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你返聘了这帮下岗的，这点破罐子算啥，拉走！”

“那哪行？” 我踢了踢脚边的罐头瓶，玻璃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听说这厂子是您跟老东家合伙开的，他卷款跑了，您总得落点啥。”

巷子里突然刮过穿堂风，卷起地上的糖纸。

我蹲下来数着罐头瓶：“一分钱一个，您算个数。” 又指了指车间里蒙灰的烘干机，铁皮上还贴着 “安全生产” 的旧标语，“那几台烘干机，五百块月租，咋样？”

黄师傅猛地吸了口烟，烟灰落在满是油垢的工装上。

他盯着我摩托车后座绑着的账本，封皮上 “味峰食品” 西个字被晒得褪了色。“叶老板……” 他突然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露出后槽牙的金牙，“当年老板跑的时候，卷走的可不止钱。”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车间深处，生锈的传送带上还卡着半片桃肉干。

“您自个儿看，” 他挥挥手，转身时露出后颈的老年斑，“只要这些旧东西还有用，你就拿去用。”

阳光穿过破窗照在他背上，工装印着的 “先进工作者” 字样，像极了我们正在用空罐头瓶和旧机器，重新拼起来的未来。

回到厂子时，有人指着封装机方向告诉我：“有位先生等您很久了。” 我顺着看去，杜琦峰正站在自动封装机前，盯着玻璃罐随着传送带移动、封盖，神情专注。

“老弟，来了啊？走，外头聊聊。” 我朝他扬手。

走出平房，午后的阳光把空地晒得发烫。杜琦峰回头看了眼那排油布搭的棚子：“这就是你说的厂子？”

“是啊，” 我踢了踢脚边的空罐头瓶，“别看地方简陋，昨天刚出的五千罐水罐头，一上午就被供销社抢空了。”

“这明明是个小作坊。” 他皱着眉转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啊，”我上前把他叫住，说道：“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计划吗？这只是我完成计划的一小部分，我希望等我完成那个计划，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老弟啊，万事开头难，以你对未来食品的见解，我们合作，绝对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我拍了拍杜琦峰的肩膀，午后的阳光把他镜片照得发亮。

杜琦峰转身，目光扫过厂区堆放的空罐头箱：“那你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压低声音，朝远处指了指：“城郊有个废弃的食品厂，老板卷钱跑了，厂房空了大半年。我打算先用水果罐头打开市场，等攒够本钱，就把那地方盘下来。”

“然后呢？”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露出眼下淡淡的青影。

“现在娃娃们吃的东西太单调了！” 我兴奋地比划着，“果冻、饼干都是老样子。咱们就专攻儿童食品，搞些带故事的包装、能玩的零食。你搞研发，我跑销路，不出半年，校门口小卖部全得摆咱们的货！”

杜琦峰沉默片刻，踢开脚边一颗桃核：“水果罐头受季节限制，过了收果期就断货。”

“这就是要拉你入伙的原因！” 我掏出烟递过去，“给我一年时间，你帮我开发常温保存的果脯、冻干水果。等拿下那个旧厂房，生产线一开，咱们首接把‘味峰’做成孩子们的‘零食王国’！”

热风卷起地上的糖纸，杜琦峰盯着远处正在装卸罐头的货车，喉结动了动。他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边角画着的卡通罐头小人，正咧着嘴朝我们笑。

“不管怎么样，先把他拉下水再说。”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目光紧紧盯着杜琦峰。

“那我回去考虑一下，过几天答复你。” 杜琦峰说完，转身迈步离去。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思忖：只要有他加入，我的事业必定如虎添翼。想到这，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仿佛己经看到了那泼天的富贵正在向我招手。

晚上回到家，我从怀里掏出存折，递给坐在床边的何小丽。她接过存折翻开，看到上面的数字时，眼睛瞬间瞪大，嘴巴也惊讶地张成了 “O” 形。

这辈子，她或许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而我，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赚到手了。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这还只是刚开始，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你把塑料厂的工作也辞了吧，” 我把存折递给何小丽，“现在我能赚钱了，你就在家带带孩子。”

她接过存折，手指着上面的数字，嘴角扬起笑意：“那不就成了阔太太了？”

“阔太太不好吗？” 我环顾这间狭小的屋子，墙角还留着梅雨季渗水的痕迹，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飘来，“过几天咱就把这房子退了，租个好点的地方。”

“你要学会打扮，明天就进城，给你娘俩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我看着何小丽鬓角新添的白发，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不用了吧，” 她下意识地着裙摆，褪色的碎花布上，补丁摞着补丁，“你赚钱也辛苦，我觉得这身就挺好。”

“我赚钱干啥啊？”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肩头，“不就是给你娘俩花的吗？这次听我的，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