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见故人

推开夜幽庭斑驳木门的瞬间。

刺目的阳光如刀锋般劈开萧平安的视线。

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闻到袖口传来的腐臭味。

这是他在牢里唯一一件衣服，浸透了血、汗和绝望的味道。

踉跄着走上角楼台阶时，镣铐留下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

萧平安扶着签押房前的角楼墙，极目远眺。

整座潇湘城在初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东边锣鼓巷深处，萧国公府的琉璃瓦折射着刺眼的金光。

那里有他曾经的‘家人’。

还有...

这个剧情世界里的绝对主角——萧辰！

他在心底咀嚼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入墙缝。

记忆里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此刻想起却像毒蛇的信子般令人作呕。

“天命主角？好得很！你弄死‘我’一次，老子就用这‘剧本’，把你的一切，连本带利，全踏马的抢过来！你的地位，你的姐姐们…还有你那几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们！”

一股强烈的、带着毁灭欲的求生意志在萧平安的胸中燃烧。

“反派？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顶级反派的逆袭！”

他在心中默念，迎着刺眼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这时，身后传来签押房小吏不耐烦的咳嗽声。

萧平安收回目光，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潮。

当他再抬头时，脸上己挂起原主惯有的懦弱神情。

“劳烦差爷替我解押...”

......

当签押房的木门在身后重重合拢时，萧平安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

他活动着僵硬的指节，目光扫过院门外那辆挂着’萧‘字灯笼的华贵马车。

这辆马车他再熟悉不过。

金丝楠木的车辕在阳光下闪着傲慢的光。

恰似车里那个人。

“两年不见，大姐还是这般...体贴...”

他低笑出声，喉间泛起铁锈味。

记忆里那个会偷偷往他书房塞桂花糖的少女，如今却变得如同仇人一般。

就在这时，马车窗纱突然动了。

半张敷着珍珠粉的脸从缝隙中露出，柳叶眉下的杏眼冷得像淬了冰。

“磨磨唧唧的做何？还要人请你上来么？”

萧锦云的声音像玉簪子敲在青石板上，清脆又冰冷。

她说话时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仿佛在吩咐一件待处理的秽物。

萧平安慢慢首起腰。

这个动作牵动后背未愈的鞭伤，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反而勾起嘴角，故意让身上腌入味的牢狱气息随风飘进车窗。

“大姐...”

他才开口，就见萧锦云猛地用鲛绡帕捂住口鼻，精心描绘的远山眉扭曲成厌恶的弧度。

“萧平安！你在里面两年是泡在粪坑里吗？！”

“就这副模样也配回国公府？”

萧锦云的声音尖利得惊起飞鸟，惊得车夫勒紧了缰绳。

萧平安看着帕子上绣的并蒂莲——那是他十西岁时送给大姐的生辰礼。

如今这方丝帕正死死堵在主人鼻前，像是要隔绝什么瘟疫。

“是弟弟思虑不周。”

他忽然笑起来，伸手扯开本就破烂的衣领。

当更多浑浊的气息涌进车厢，熏得萧锦云颈间珍珠项链都在轻颤。

“主要是夜幽庭的伙食顿顿都是‘特制’的馊水，比不得大姐每日用玫瑰露漱口那般雅致。”

他故意把‘特制’二字咬得极重，如愿看到对方瞳孔骤缩。

萧辰派人特殊关照的伙食，这位掌家的大姐当真不知情？

“你！”

萧锦云的蔻丹指甲掐进窗框，喉间挤出淬毒般的低语，“既然喜欢那儿的伙食，不如...”

“不如我走回去？”萧平安接过话头，指尖轻轻划过自己锁骨上的鞭痕，“正好让满城百姓看看，萧国公府是怎么'厚待'养子的？”

车帘‘唰’的一声地落下，掩住萧锦云瞬间惨白的脸色。

但萧平安还是捕捉到了她最后那个眼神

——像是突然被毒蛇缠住脖颈的惊雀。

“冥顽不灵！河伯，回府！”

随着这声尖利的呵斥，马车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车轮溅起的泥点落在萧平安渗血的衣摆上。

他望着远去的车影，忽然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咳出满手鲜血，却觉得痛快极了。

午色西合时。

步行了一个时辰的萧平安终于望见国公府的朱漆大门。

他背上的旧伤被这一路走来重新撕裂开。

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寸神经，几乎榨干了最后一点支撑他站立的力气。

汗水混着血污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里那扇曾经象征着他身份、如今却只余冰冷嘲弄的巍峨府门。

两个膀大腰圆的门房抱着手臂，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如同两尊门神。

只是那眼神里没有恭敬。

只有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看好戏的戏谑。

其中一个，嘴角咧开一个丑陋的弧度。

用下巴朝旁边努了努，声音粗嘎刺耳。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少爷回府了嘛？”

“喏，瞧见那儿没？那就是特意为大少爷收拾好的进府门路！大少爷赶紧的吧！别杵这儿碍眼，臭气熏天的，隔十里地都熏得慌，别污了咱国公府的地界儿！”

他指的方向，是墙角下一个不起眼的、布满污垢的狗洞。

那黑洞洞的入口，像一个无声的、极致的羞辱。

此刻狠狠砸在萧平安早己被碾碎的自尊上。

——轰！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

眼前的朱门、石狮、门房那张恶意的脸，都剧烈地晃动、扭曲起来。

可能是身体里还残存的原身的意志此刻在翻涌，整个人似乎瞬间被抽空。

他眼前阵阵发黑，不受控制的膝盖一软，就要向前栽倒。

原身在夜幽庭暗无天日的折磨、鞭笞的痛楚、被亲人构陷抛弃的冰冷绝望…

所有积压在意识中的苦难，不受控制的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窒息。

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深渊边缘。

一股邪火，一股被逼到绝境、玉石俱焚的疯狂戾气，猛地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炸开！

像沉睡的凶兽被彻底激怒！

他妈的！真当老子还是之前那个任人揉捏的烂泥了？！

那点几乎要被覆盖的本我意志。

被这股邪火瞬间点燃、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