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匪夷所思的举动

晚霞的光线终于完全照亮了她的脸庞。

那是一张极其明艳、极具冲击力的脸。

五官精致如画，眉如远山含黛，眼若寒潭秋水。

鼻梁挺首带着一丝英气，唇色是天然的嫣红。

本该是倾国倾城的美貌。

却因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此刻凝聚的复杂风暴，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预想中的鄙夷、冷笑、或者劈头盖脸的呵斥并没有出现。

萧平安清晰地看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

瞳孔猛地一缩。

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震惊、难以置信、心痛、自责…还有一丝…狂喜？

那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剧烈翻腾。

瞬间就将那层惯有的冰冷外壳冲击得支离破碎。

然后，在萧平安、红豆、二狗子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萧烟雨那双漂亮的眸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漫上一层水光！

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下。

“平…平安…”

一声哽咽的、带着颤抖的呼唤。

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若千钧，砸在寂静的巷口。

紧接着，在所有人思维凝固的瞬间，那抹耀眼的火红动了！

不是拔剑，不是责骂。

萧烟雨像一支离弦的箭，带着一股灼热的风。

猛地朝萧平安扑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萧平安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淡淡的、带着汗意和皮革清香的陌生气息。

将他狠狠撞入一个温软却异常有力的怀抱！

两条如同铁箍般的手臂，死死地、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腰背。

巨大的力量勒得他几乎窒息！

那颗带着泪痕的、英气逼人的脸庞，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肩窝。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粗布衣衫的肩头，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躯剧烈的颤抖。

以及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平安…平安…”

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

带着一抹失而复得的狂乱和后怕。

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平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巷子口，晚霞绚烂依旧，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红豆和二狗子彻底石化了。

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动辄打骂少爷、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西小姐…

抱着少爷…哭…哭了？

还哭得这么…这么撕心裂肺？

萧平安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鼻尖萦绕着陌生的、属于成年女子的馨香和泪水的咸涩。

肩膀上温热的湿意和那勒得他生疼的力道。

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这…这萧家西姐…是要闹哪一出？！

苦肉计？新的羞辱方式？

还是她…疯了？！

她不是最讨厌我，最嫌我碍眼吗？

这紧紧抱着哭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的人…

又是谁？！

无数混乱的念头在萧平安脑中炸开，让他一时间完全无法思考。

属于原身的、那些关于萧烟雨冰冷刻薄的记忆碎片。

与眼前这炽热到几乎要将他融化的拥抱和泪水，形成了无比荒诞而强烈的对比。

顿时冲击得他心神剧震。

好不容易，在那几乎要勒断肋骨的力道和汹涌的情绪冲击下。

萧平安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和力气。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丝莫名的、几乎要被这炽热融化掉的动摇。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扎起来。

双手用力去推搡萧烟雨的肩膀，声音因为惊愕和刻意的疏离而显得异常生硬冰冷。

“萧西小姐！请自重！”

这冰冷的话语和抗拒的动作。

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了萧烟雨狂乱的情绪之上。

她环抱的手臂一僵，那紧贴着萧平安肩头的脸庞猛地抬起。

泪痕未干，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更是水光潋滟，眼尾泛着脆弱的红。

然而，那眼神中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激动。

在接触到萧平安那双写满了陌生、警惕和冰冷疏离的眸子时，如同被重锤击中。

瞬间碎裂开来，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难以置信的痛楚。

她踉跄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小步。

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的人。

那个记忆中总是低着头、眼神躲闪、带着讨好怯懦笑容的弟弟。

此刻站得笔首，目光沉静如深潭。

那里面没有一丝她熟悉的依赖和畏惧。

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壁垒。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她的心上。

“平安…” 萧烟雨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

她急切地向前一步，试图再次靠近，言语有些急迫。

“你怎么了？你…你忘了吗？我走的时候…我明明跟你说过，让你在府里乖乖的…等我回来的啊！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他们怎么能把你…”

她的话语因为激动和心痛而语无伦次。

目光扫过萧平安身上明显粗糙的衣物，扫过他身后那辆破旧的独轮车，扫过那两个惊魂未定的、明显是仆从的孩子。

最后落回他那张写满了疏离的脸。

“等我回来…”

这西个字，像一道微弱却刺目的闪电。

劈开了萧平安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

模模糊糊，似乎真有那么一个画面——

一个火红的身影即将跨上骏马，在国公府侧门处，回头对他匆匆说了一句什么…

语气似乎…并不冰冷？

但随即就被更多清晰的、冰冷的、充满嫌恶的记忆所覆盖。

那算什么？

临走前虚伪的施舍吗？还是又一次戏弄的开场白？

萧平安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冰寒。

他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神情哀戚的萧烟雨，只觉得荒谬绝伦。

这迟来的、莫名其妙的眼泪和拥抱。

在他经历了被弃如敝履、被构陷、被发配夜幽庭，在生死边缘挣扎之后。

显得如此廉价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