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内门试炼

黑石坡的石屋在吴通睁眼的刹那彻底崩解。

不是垮塌，是崩解。

碎石悬浮着，被无形的力场碾成齑粉，簌簌落下，又被筑基后期那磅礴刚成、尚不能圆融收敛的灵压吹散，在昏暗天光下腾起一片灰黄的尘雾。

他站起身，骨骼发出炒豆般的爆鸣，舒展着新生的力量。

那双眼，淬炼过的寒星隐没，只余下深潭般的漠然，映着坠魔渊方向翻涌不息的灰紫色瘴云。

落云宗内门试炼，启于坠魔渊外。

压抑的嗡鸣声中，巨大的青铜飞梭悬停在断崖之畔，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崖下，便是传说中上古仙魔大战的残迹，坠魔渊。

无形的禁制如同倒扣的巨碗笼罩着外围区域，将足以撕碎金丹的混乱魔气勉强压制，却也使得深入其中的修士修为被死死按在筑基期，再难寸进。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腥和某种陈腐甜腻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人头攒动，皆是筑基精英。

锦袍华服者有之，粗布麻衣者亦有之，眼神或锐利如鹰，或阴沉似蛇，或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倨傲，或闪烁着散修特有的狠辣。

空气紧绷，无形的刀锋在每一次目光交汇中碰撞。

吴通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袍，站在人群边缘，毫不起眼。

他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周身逸散出的那股新晋筑基后期的、尚带一丝锋锐的灵压，迅速被无数更强悍或更隐晦的气息淹没。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如同屠夫审视待宰的羔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肃静！”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自飞梭顶端响起，压过所有嘈杂。

一位身着玄黑道袍、面容枯槁如老树皮的长老悬立半空，眼神扫过下方，如同看一群蝼蚁。

“坠魔渊外围，三十日为期。取魔核、寻灵材、破禁制，皆可积分。积分前百，入内门。身死道消，宗门不恤。规矩，便是没有规矩。现在，入渊！”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巨石砸入死水。

短暂的死寂后，是轰然爆发的流光！

数百道身影争先恐后，或御剑，或驾风，或凭身法，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离弦的利箭，朝着那翻滚的灰紫色瘴云深处射去。

混乱，瞬间点燃。

吴通没有动。

他慢悠悠地踱到崖边，俯瞰着下方如同沸腾毒粥般的深渊入口，深深吸了一口那污浊的空气，仿佛在品味佳酿。

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没有规矩？好得很。这规矩，吴某喜欢。”

他一步踏出，身影如鬼魅般融入瘴雾，消失不见。

坠魔渊外围，并非一马平川。

扭曲的怪石嶙峋如魔爪，暗红色的荆棘藤蔓缠绕蠕动，流淌着粘稠汁液的沼泽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致命的甜香。

天空永远被灰紫瘴云笼罩，光线惨淡。

神识在这里被大幅压制，探出十丈便模糊不清。

吴通的身影在一处怪石形成的天然隘口阴影中浮现。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石壁的一部分。

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惊恐的尖叫。

一个身着锦缎、明显是世家子弟的青年修士，正被三头形如巨蜥、浑身覆盖骨刺的魔物围攻。

他左支右绌，华丽的法袍被撕裂，护身灵光摇摇欲坠，脸上满是汗水与惊惶。

不远处，散落着几具修士残破的尸体，显然是之前队伍覆灭的痕迹。

“李兄！撑住！”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焦急。

一个同样狼狈的中年修士试图冲过来救援，却被另外两头魔物死死缠住，自身难保。

吴通眯着眼，看得津津有味。

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耐心等待。

首到那世家青年被一头魔物的骨尾狠狠抽中后背，口喷鲜血扑倒在地，眼看另一头魔物张开淌着涎水的巨口就要咬下时——

咻！

一道赤红流光，比闪电更快！

焚焰短戈精准无比地贯入那头俯冲魔物的左眼，炽热的火焰瞬间爆发，将其头颅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魔物惨嚎着翻滚，撞在石壁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同时，吴通的身影如风般掠过战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不起眼的青钢剑，剑光如游龙，刁钻狠辣地刺入围攻中年修士的两头魔物要害。

噗！

噗！

两声闷响，魔物哀鸣倒地。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

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中年修士和趴在地上，艰难喘息的世家青年。

吴通抬手召回焚焰短戈，火焰熄灭，戈身依旧暗红。

他脸上瞬间堆起温和、关切的笑容，快步走向那世家青年。

“道友！道友！你怎么样？”他语气充满了“真诚”的焦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青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哎呀呀，伤得不轻！这些深渊孽畜，着实可恨！”

那青年咳出一口血沫，眼神涣散，看着吴通如同看救命的天神：“多…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路见不平，岂能袖手？”吴通义正词严，同时掌心泛起柔和的青木灵力，按在青年后背伤口处。

温和的生机之力暂时稳住了伤势，更让青年感激涕零。

“这位道友也受惊了。”吴通又转向那惊魂未定的中年修士，露出同样和煦的笑容。

中年修士连忙抱拳：“在下王猛，多谢道友援手！若非道友，我与李贤弟今日必葬身魔口！”

“王道友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吴通摆摆手，笑容可掬。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青年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上，又扫过王猛手上那柄灵光黯淡但品相不俗的长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只是…李道友伤势颇重，这坠魔渊步步杀机，带着他，怕是寸步难行啊。王道友一人，恐难护得周全…”

王猛脸色一白，看了看重伤昏迷的同伴，又看了看周围狰狞的环境，额头冷汗涔涔。

他当然知道吴通话里的意思。

吴通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同门一场，吴某岂能见死不救？这样，李道友这伤势，非极品丹药不能速愈。吴某不才，身上倒还有一颗师门所赐的‘九转回春丹’…”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王猛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才慢悠悠地续道：“只是此丹炼制不易，耗费天材地宝无数…唉，罢了罢了，救人要紧！李道友这储物袋中的‘七叶玄冰草’，对吴某疗伤旧疾略有助益，不若以此抵了丹药之资？至于王道友你…”

他目光在王猛的刀上打了个转，“这柄‘断浪刀’灵性受损，留在此地也是凶险，不若交由吴某‘代为保管’，待出了坠魔渊，再完璧归赵？总好过被魔物玷污，或是…引来宵小觊觎，徒增杀身之祸啊！”

王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七叶玄冰草是李贤弟家族重宝，价值连城！

自己的断浪刀更是本命法器！

这哪里是“抵资”，分明是敲骨吸髓！

他拳头紧握，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