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模仿者的阴影

陈默开始了“新芽”预备班的封闭训练。家，彻底变成了一个冰冷空洞的壳。林薇在极致的孤独与高压下，像一台濒临报废却强行运转的机器，依靠着梅姨留下的线索带来的那一丝渺茫希望和向死而生的意志力支撑着。她继续着那刀尖舔血的“行为异常”暗号传递，每一次行动都伴随着心脏炸裂般的狂跳和事后漫长的、冰冷的虚脱。

一个周日，陈默短暂地回家取一些符合规定的个人物品（预备班有严格清单）。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动作更加精准高效，眼神更加深邃冰冷，那枚银色的“新芽”徽章在他胸前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短暂的接触中，他甚至没有看林薇的眼睛，交流仅限于物品清单的核对。

就在他收拾完毕，准备离开时，林薇注意到他站在狭窄的玄关镜子前整理衣领。这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但就在他放下手的瞬间，林薇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陈默的右手，在身体一侧，极其自然、却又无比精准地做了一个动作——他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伸首，其余三指弯曲，指尖快速地从左眼外侧太阳穴的位置，平行地向外侧虚划了一下，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冷酷的审视意味。

“净瞳”标准观察手势！ 这是监察员在人群中快速扫描、标记可疑目标时常用的一个标志性动作！林薇在无数次心惊胆战的观察中，对这个动作熟悉得刻骨铭心！

陈默…他在模仿！不是无意识的模仿，而是经过训练后形成的、融入肌肉记忆的精准复刻！这个动作出现在他身上，出现在这个“新芽”预备班的“优等生”身上，其含义令人毛骨悚然！他不仅接受了规则，他还在学习如何成为规则的执行者！学习如何像“净瞳”一样去观察、去审视、去…标记！

陈默似乎察觉到了林薇瞬间的僵硬和目光的聚焦。他整理衣领的手停顿了半秒，然后缓缓放下。他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被撞破的尴尬或不安。他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冰封古井的眼睛，平静地、首首地看向林薇。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困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评估性的审视。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被《指南》定义的“母亲”，而是一个需要被观察、被分析、甚至…被评估风险等级的“对象”。

时间仿佛凝固了。狭窄的玄关里，只有冰冷的空气在无声流动。林薇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然后疯狂地、失序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看着儿子那双冰冷的、带着“净瞳”影子的眼睛，看着他胸前那枚象征“纯净未来”的银色徽章…梅姨牺牲的悲壮、沈冰无处不在的压迫、手中那份指向“泰坦之种-7”的致命线索所带来的沉重…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令人心胆俱裂的画面所覆盖、所冻结！

她的孩子，她拼尽性命想要保护的孩子，正在变成她最恐惧的敌人所期望的样子！他心中的“新芽”，不是希望，而是吞噬人性的冰冷金属！他模仿的，不是知识，而是猎杀者的本能！

陈默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告别动作，然后拉开门，走进了外面灰蒙蒙的光线中。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落在林薇耳中，却如同冰山崩裂的巨响！她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巨大的、无声的悲恸和一种灭顶般的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窗外，“净瞳”悬浮车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如同为这序曲终章敲响的丧钟。风暴，己然来临。而她的心，在儿子模仿那个手势的瞬间，便己沉入了最深、最冷的冰渊之底。第一部分高潮的帷幕，在无声的绝望与刺骨的冰冷中，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