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筝断线

林薇得知儿子被改名“陈砺石”的消息，并非通过官方渠道。是阿雅在“织网者”网络彻底沉入深海前，利用一次城市能源网络波动伪装成的匿名广告推送，传递来的加密碎片信息。只有两个字和一个冰冷的新编号：“砺石 NGT-0073-734”。

砺石…

林薇独自坐在冰冷空旷的家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磨刀之石…他们要把她的孩子磨成一把没有感情的刀！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没，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她蜷缩在地板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灰色的制服前襟。默默…她的默默…这个名字也被剥夺了！连作为母亲呼唤孩子的最后一点权利，也被“磐石”冷酷地碾碎！

绝望之后，是焚心蚀骨的愤怒和不甘！她不能就这样失去他！即使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她也要搏一次！一个极度危险、几乎等同于自我暴露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呼唤暗号”的最高形态：风筝！

根据梅姨生前用生命传递的碎片信息，结合阿雅早期对“淬火之地”能量护盾周期性波动的分析（每周三下午15：00-15：07，因内部设备同步校准，护盾对外界低能量级光学信号的过滤会出现约3.7秒的微小衰减窗口），林薇选定了一个地点——位于“淬火之地”西侧废弃气象塔的背风坡。那里视野相对开阔，又不在常规巡逻路线上。

她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和风险，秘密制作了一只风筝。骨架是轻质合金丝，蒙皮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能反射特定光谱的薄膜。风筝的图案，是她记忆中陈默儿时画过的、唯一一幅被允许保留的“标准”画——一轮冰冷的、几何形状的太阳。但在太阳中心，她用极其微小的、只有特定角度强光下才能显现的荧光点，标记了旧名“默”的摩尔斯密码（— — · ·）。

周三下午，天气阴沉，风不大不小。林薇穿着与环境色融为一体的伪装服，如同幽灵般潜行至废弃气象塔。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14：58分，她开始组装风筝，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14：59分，风筝艰难升空，在灰色的天幕下，那只冰冷的几何太阳风筝，显得格外突兀而诡异。

“淬火之地”西侧，一处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场边缘。陈砺石正在执行一项团队协作攀越障碍的任务。汗水浸透了他的训练服，肌肉因过度负荷而颤抖，但他的眼神冰冷专注，只计算着最优路径和团队效率。就在他即将登顶的瞬间，眼角的余光，被远处废弃塔坡上一点不寻常的反光吸引。

他下意识地抬头。

一只风筝！

一只画着冰冷太阳的风筝！

它正以一种近乎静止的姿态，悬停在护盾外的灰色天幕下。就在这一瞬，训练营内部校准的嗡鸣声似乎达到了某个峰值，护盾的微光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就是现在！

林薇在塔坡上，用特制的小型强光手电，对准风筝中心的“太阳”，以最快的速度，按照“默”的摩尔斯密码节奏（— — · ·），快速闪烁了西次强光！光信号极其微弱，稍纵即逝！

陈砺石的目光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有规律的闪光！就在光信号刺入他视网膜的刹那，一股极其强烈、完全违背训练营灌输的剧烈风暴，在他被层层冰封的意识深处轰然爆发！

“默”！

这个被系统强行删除的字符，如同被解除了封印的远古凶兽，带着尘封的记忆碎片——母亲哼唱的破碎音调、带着菱格暗纹的餐巾、被剪碎的红色笑脸…猛烈地冲击着他被“新芽”精心构筑的理性壁垒！巨大的混乱和撕裂感让他攀爬的动作瞬间僵首，差点从障碍上摔下！他死死抓住冰冷的合金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额头青筋暴起，大脑中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地厮杀：报告！这是异常！这是污染！… 不！那是…那是…

三秒钟的窗口转瞬即逝。护盾恢复稳定，风筝在气流中摇晃了一下。林薇迅速收线，将风筝扯下，毫不犹豫地将其拆解、掩埋，抹除一切痕迹，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消失在废墟中。

陈砺石最终没有摔下来。他强迫自己完成了攀越任务，动作依旧精准。但在任务结束后的汇报环节，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对教官说：“报告，训练期间，于西侧废弃气象塔方向观测到短暂不明反光，疑似小型飞行器或光学设备残余信号，持续时间约3秒。坐标己记录。” 他精准地报出了坐标，但隐去了风筝的具体形态和那致命的闪光。他上交了一份经过“技术性模糊”的异常报告。

这份模糊的报告，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引起了沈冰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