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雾

银杏在寂静中缓了缓神，起身将凌乱的房间草草收拾。她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枯萎的绿萝，曾经翠绿的藤蔓如今蔫黄蜷曲，如同当前危机西伏的局势。忽然，她注意到叶片间夹着的一根细小铜丝 —— 这是 “青衫” 留下的特殊暗号，意味着有紧急会面。

深夜的弄堂弥漫着潮湿霉味，银杏裹紧黑色大衣，踩着青石板来到约定的老邮筒旁。暗影中，“青衫” 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出现，他的袖口沾着新鲜泥渍，眼神里透着焦急：“银杏，情况比想象更糟。日特王牌不仅擅长无线电技术，还带着一批新型测向仪，三天前，法租界的地下联络点己被端掉。”

银杏心头一震，法租界的据点是重要交通枢纽，那里的同志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青衫” 继续说：“我得到消息，日特可能掌握了我们部分联络规律，这次他们的目标，恐怕是整个上海地下情报网的中枢。”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两人迅速分开，银杏拐进旁边的裁缝铺，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她看见三辆黑色轿车停在路口，几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下车，手持类似天线的装置左右探测。银杏的心瞬间冰凉 —— 那正是 “青衫” 所说的新型测向仪。

她强作镇定，向裁缝铺老板要了块布料，余光却紧盯着外面的动静。只见那些人顺着街道缓慢移动，仪器的指示灯不时闪烁。银杏知道，一旦被他们锁定，方圆百米内所有发报设备都将暴露。她捏着布料的手微微发抖，思考着如何通知其他联络点转移。

离开裁缝铺后，银杏绕道来到霞飞路的咖啡馆。这是她与另一位情报员 “夜莺” 的备用接头点。咖啡馆内灯光昏黄，钢琴声轻柔流淌，她刚在角落坐下，就看见 “夜莺” 优雅地推门而入。“夜莺” 身着旗袍，手持精致手包，看似是来享受下午茶的贵妇，实则是破译密码的顶尖高手。

“今天的报纸头条很有意思。”“夜莺” 将一份《大公报》放在桌上，看似随意地说。银杏翻开报纸，在社会新闻版块，几处文字被红笔圈出，拼凑起来是：“蜂巢危险，速筑新巢”—— 这意味着核心情报站己被敌人察觉，必须立刻转移。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几个日本宪兵走了进来。银杏与 “夜莺” 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报纸折起。宪兵们在店内扫视一圈，最终停在她们桌前。为首的宪兵用生硬的中文问：“你们在看什么？”

“夜莺” 露出甜美的笑容，举起报纸：“长官，我们在讨论最近的时尚新闻呢。” 她将报纸翻到时尚版块，指着上面的旗袍图片，“您看，这款新式剪裁真好看。” 宪兵狐疑地看了看报纸，又打量了两人一番，最终转身离开。

待宪兵走远，银杏低声说：“必须马上通知老金，让他把电台转移到十六铺码头的货仓。还有，让技术组研究反制测向仪的办法。”“夜莺” 点点头，起身时，手包不小心掉在地上，几枚硬币滚到邻桌。她蹲身去捡，趁机将一张字条塞进邻桌客人的鞋跟 —— 那是给其他联络点的紧急通知。

走出咖啡馆，夜色己深。银杏站在街头，望着霓虹闪烁的街道，却感受不到一丝繁华气息。日特的步步紧逼、联络点的接连暴露，让她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比以往更艰难的战斗。而此刻，她必须像暗夜中的灯塔，在重重迷雾中为同志们照亮前行的路，哪怕这光亮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

银杏顶着寒风往十六铺码头走去，江面的湿气混着咸腥扑面而来。远处货轮的汽笛声呜咽，在她听来却像催命符 —— 老金负责的电台是上海地下党最后的通信命脉，若被日特测向仪锁定，后果不堪设想。

她贴着堆满木箱的巷道前行，忽然瞥见几个黑影在仓库屋顶晃动。月光下，金属器械的反光刺得她瞳孔骤缩 —— 正是日特的测向仪！银杏立即闪进暗处，摸出怀中的钢笔，拧开笔帽露出里面的微型刀片。这是 "青衫" 为她特制的应急武器，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重。

"黄百合同志？"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银杏猛地转身，刀锋抵住来人咽喉，却见对方举起双手，露出掌心的红色印记 —— 那是地下党最新的安全暗号。

"老金派我来报信，日特提前行动了。" 年轻情报员气喘吁吁，"他们在码头布下天罗地网，电台转移计划恐怕......" 话音未落，仓库方向突然爆起枪声，震碎了夜的死寂。银杏的心狠狠一沉，拔腿就往枪声处狂奔。

硝烟弥漫的仓库内，老金正带着几名同志与日特交火。他的左臂中弹，鲜血浸透了衬衫，却仍死死护着身旁的电台箱。"快走！" 老金看见银杏，嘶吼着将密码本塞进她怀中，"带着这个去霞飞路 17 号，那里有备用发报机！"

子弹擦着银杏耳畔飞过，她俯身翻滚，摸到墙角的木箱后迅速反击。微型刀片在黑暗中划出冷光，一名日特惨叫着倒下。但敌人火力太猛，同志一个接一个倒下，老金后背又中两枪，踉跄着撞向电台箱，突然扯开衣襟 —— 缠在腰间的炸药包赫然可见！

"跑！" 老金的怒吼混着爆炸声响起，气浪将银杏掀翻在地。她浑身是血地爬起来，望着冲天火光，泪水模糊了视线。怀中的密码本沾满鲜血，却在火光中泛着滚烫的温度。

当银杏跌跌撞撞赶到霞飞路 17 号时，整栋建筑静得可怕。她警惕地叩响暗号，门开了条缝，"夜莺" 苍白的脸出现在门缝后："测向仪太强了，备用电台刚启用就被定位，这里也不安全！"

突然，二楼传来玻璃碎裂声。银杏和 "夜莺" 对视一眼，同时拔枪上楼。昏暗的阁楼里，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正在捣毁发报机，手中的美式军刀寒光凛凛 —— 竟是军统的人！

"你们想干什么？" 银杏枪口首指对方。对方却冷笑一声，扯下面具："黄百合，现在整个上海的无线电波都被日特监控，留着电台是等死！与其便宜日本人，不如......"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探照灯的光柱穿透窗户，在墙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来不及了！" 夜莺抓起桌上的密码本，"往阁楼密道走！" 三人刚钻进暗门，就听见日军踹门而入的声响。密道狭窄潮湿，霉味刺鼻，银杏在最前方引路，身后跟着沉默的军统特工和面色凝重的 "夜莺"。谁也不知道，这条暗巷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生的希望，还是更致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