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派对、披萨与消失的信号

里约的雨来得毫无预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废弃汽修厂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上，像是无数小鼓槌在敲打，反而将厂房内喧嚣的派对声浪包裹得更加热烈。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廉价啤酒的麦芽味、机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椒粉的辛辣。

巨大的“海洋清洁车”停在厂房中央，后厢门敞开着，那个印着“电子章鱼”LOGO的液氮罐体此刻成了最酷的背景板。上面用荧光喷漆涂鸦着歪歪扭扭的“极地风暴胜利者！”和罗曼自恋的大头像。罗曼本人正站在车顶上，脖子上重新挂回了他那根标志性的粗金链子，头发染回了更夸张的荧光绿，手里挥舞着一个空啤酒瓶，对着下面的人群激情“演讲”：

“…然后！就在那架雌鹿准备下‘冰雹’的时候！我，罗曼·皮尔斯！对着麦克风，用我充满磁性的、足以让里约海滩所有姑娘尖叫的嗓音，喊出了那句拯救世界的咒语——‘免费冰淇淋！上帝保佑——！！！’”他模仿着自己当时的声嘶力竭，表情浮夸到极致。

“得了吧金链子！”泰吉在下面毫不留情地拆台，他正用一把焊枪小心翼翼地修复着那个缠满液氮管和水晶头网线的魔改游戏手柄，“要不是我设计的声控密码兼嘲讽音效，还有我按下的发射键，你的‘磁性嗓音’只会让雌鹿飞行员笑掉大牙然后更快地按下投弹按钮！”他得意地晃了晃修好的手柄，上面那个红色按钮被换成了一个更闪亮的金属按钮，还刻了个小小的章鱼图案。

“嘿！‘电子海藻’！那是我用灵魂喊出来的！没有灵魂的呐喊，再强的科技都是废铁！”罗曼从车顶跳下来，一把抢过泰吉刚修好的手柄，“这宝贝归我了！战利品！以后这就是我‘冰霜DJ’的专属麦克风！”他作势要对着手柄按钮再来一嗓子。

泰吉尖叫着扑上去抢夺：“还给我！你这‘雷劈WiFi’！里面还有我最新设计的‘液氮喷射节奏打击乐’程序没备份！”

两人瞬间扭作一团，在沾满油污的地板上翻滚，引得周围布莱恩、米娅、莱蒂等人哄堂大笑。韩靠在他的Fairlady Z旁，引擎盖上那个十字弹痕被精心擦拭过，在厂房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嘴角带着一丝难得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小口喝着啤酒，看着罗曼和泰吉的闹剧。

林风和吉赛尔坐在角落一张旧轮胎改造成的“沙发”上。吉赛尔换下了作战服，穿着简单的黑色背心和工装裤，墨绿色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正专注地用一台高倍放大镜和精密的镊子，仔细检查着那枚从布拉加手指上硬生生撸下来的钻石戒指。戒指内侧似乎刻着极其微小的纹路。林风则拿着一块干净的软布，慢慢擦拭着Supra引擎盖上的十字弹痕，目光沉静，仿佛在擦拭一段凝固的记忆。

“嘿！林风！吉赛尔！别光顾着研究那‘恶魔美甲’了！”罗曼好不容易挣脱泰吉的“锁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荧光绿头发喊道，“过来尝尝米娅秘制的‘胜利披萨’！绝对比霍布斯生吞的辣椒粉带劲！”

提到辣椒粉，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厂房另一角。霍布斯庞大的身躯挤在一张对他来说过于迷你的折叠椅上，赤裸的上身只披了件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印着巨大热带花朵图案的夏威夷衬衫（明显是唐老大的风格，穿在霍布斯身上紧绷得像随时会爆开），正沉默地对付着一块尺寸惊人的披萨。他面前的桌子上，醒目地放着一小罐打开的“Piripiri”非洲鸟眼椒粉。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霍布斯面不改色地拿起辣椒罐，往他那块己经红得吓人的披萨上又均匀地撒了一层厚厚的粉末，然后塞进嘴里，咀嚼，吞咽，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吃的只是普通胡椒。

“哇哦…”罗曼夸张地吸了口冷气，“老大，你的胃是液氮做的吗？”

霍布斯抬起眼皮，扫了罗曼一眼，砂纸般的声音响起：“多姆·托雷托的披萨，火候不错。”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吉赛尔手中的戒指，以及她旁边那个上了锁的银色手提箱——“光之山”钚原料样本。“样本和戒指，DSS的交接小组明天上午十点抵达。这是最高优先级任务。”他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务实和不容置疑。

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下。狂欢的轻松感被这冰冷的现实提醒冲淡了几分。唐老大拿着一瓶冰啤酒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他看了眼霍布斯，又看向林风和吉赛尔，最后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东西交出去，麻烦也就交出去了。”他沉声道，意有所指。

吉赛尔放下放大镜，墨绿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深邃：“戒指本身价值不菲，但真正的秘密在戒面钻石的切割面和内侧的微雕上。布拉加用它作为双重生物验证的控制器，同时也可能是一个……位置信标，或者某种高级权限的物理密钥。交给DSS，等于把开启‘光之山’后续的钥匙也交了出去。”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林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指尖拂过引擎盖弹痕冰冷的十字交叉点。“布拉加只是台前的傀儡。能提供‘蜂巢’集束炸弹和这种级别密钥的势力，不会因为失去一个毒枭就罢手。”

就在这时，泰吉好不容易抢回他的魔改手柄，一边警惕地盯着罗曼，一边插话道：“说到信标！吉赛尔老大，你让我分析的那个戒指信号残留…有点奇怪！”他抱着笔记本挤过来，“我尝试捕捉它可能发出的任何频率残留，结果在极低频段捕捉到一段非常微弱的、周期性的脉冲，像是…心跳？但加密方式很古老，有点像冷战时期的潜艇通讯密码！而且指向性很强，源头…似乎在里约市中心某个区域，信号被大量民用波段干扰覆盖了，具体坐标需要时间破解。”

市中心？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里约市中心最著名的，除了混乱的街道，就是那些拥有厚重历史、安保森严的…银行和博物馆。

布莱恩皱眉道：“DSS明天就来接收，我们没时间了。”

“未必需要时间。”吉赛尔忽然开口，她拿起戒指，对着厂房顶灯一个特定的角度转动。璀璨的钻石折射出炫目的火彩，在对面布满油污的墙壁上投下一小片复杂的光斑图案。“看。”

众人凑近。光斑并非无序，而是由极其细微的光点组成，隐约构成一个建筑的轮廓——那熟悉的穹顶和立柱风格…

“里约中央银行旧馆…”米娅低呼出声，她对里约的地标非常熟悉，“那座号称‘地下金库比防核工事还坚固’的老古董？”

“光点组成的图案里，嵌着坐标和一组数字。”吉赛尔的手指在光斑上虚点，“37.8，43.1…这应该是旧馆地下金库的某个精确位置。而那组数字…‘100.000.000’？”

“一亿美元？！”罗曼的眼睛瞬间瞪得比他的金链子还亮，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布拉加那老小子把赃款藏中央银行金库里了？！这他妈的…天才还是疯子？！”

这个爆炸性的发现瞬间点燃了厂房的气氛。连霍布斯都停下了咀嚼，目光锐利地盯着墙上的光斑。唐老大着下巴，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恶魔之戒指向金库…”莱蒂抱起手臂，嘴角勾起一抹野性的笑，“听起来像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告别演出。”

“告别？”布莱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唐老大缓缓站起身，环视着他的家人，雨声敲打屋顶的声音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布拉加倒了，但盯上‘光之山’和我们的势力不会消失。DSS能提供一时的庇护，但不会是一世。”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时候消失了。彻底消失。”

“消失？去哪？”罗曼问，荧光绿头发都似乎黯淡了一点。

“去一个没人认识托雷托的地方。”唐老大的目光扫过林风引擎盖的十字弹痕，扫过韩沉默的脸，扫过吉赛尔手中的戒指，最后定格在墙壁上那中央银行旧馆的光影轮廓上，“但在消失之前…或许我们可以给新生活准备一份足够丰厚的‘启动资金’。”

一个大胆、疯狂、充满诱惑的计划雏形，如同被这枚恶魔之戒点燃的火种，在潮湿的汽修厂里悄然滋生。一亿美元的金库…这不再是单纯的逃亡，而是一场宣告新生的盛大劫掠。

派对的气氛悄然转变，从单纯的庆祝变成了充满冒险因子的密谋低语。罗曼和泰吉也不打架了，凑在一起对着泰吉的笔记本屏幕指指点点，兴奋地讨论着如何干扰银行安保系统。布莱恩和米娅低声商量着什么，莱蒂擦拭着她的军刀，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韩默默走到他的Fairlady Z旁，打开引擎盖，开始检查那个微型信号中继器，仿佛在为新的征程做准备。

吉赛尔将那枚折射出金库秘密的戒指轻轻放在桌上，推给了霍布斯。“交接时间不变，霍布斯探员。”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戒指和样本，明天十点，物归原主。”但在她墨绿色的瞳孔深处，一丝了然和默契的光芒一闪而逝。

霍布斯看着那枚戒指，又看了看桌面上那个锁着的银色手提箱，再环视了一圈厂房里这群刚刚并肩作战、此刻却己在谋划着惊天劫案的危险分子。他粗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起那罐“Piripiri”，又给自己的披萨撒了一层厚厚的辣椒粉，然后抓起整块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辛辣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在掩盖某种无声的默许，又或是告别。

窗外的雨更大了，冲刷着这座刚刚经历过寒冰风暴的城市。废弃汽修厂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明灭不定，像一个即将熄灭的信号。消失的信号己经发出，而通往一亿美元金库和未知新生的道路，正在狂欢后的寂静与辛辣中，悄然铺开。引擎冷却，但血液，己然再次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