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宴·暗流汹涌

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带。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弥漫，但比起昨晚的惊心动魄，此刻的宁静显得弥足珍贵。

宁颜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宁母的右手臂己经打上了石膏，悬吊在胸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宁父额角的淤青涂了药膏，坐在另一张陪护椅上，目光温和地看着女儿。

“行了颜颜，别削了，妈吃不了那么多。”宁母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含着笑意，“你爸都快把削好的苹果吃完了。”

宁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一块苹果：“这不是怕浪费嘛。”

宁颜看着父母劫后余生的温馨互动，心头酸涩又庆幸。她放下水果刀，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给母亲。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宁颜起身开门，门外站着昨晚赵坦留下的那位精悍保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

“宁小姐，赵总吩咐送来的早餐。”保镖声音恭敬，将食盒递上。

“谢谢，辛苦你了。”宁颜接过沉甸甸的食盒，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昨晚赵坦送父母来医院，安排最好的病房，又留下人照应，此刻还惦记着送早餐……这份无声的周到，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触动。

回到病房，打开食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宁颜父母爱吃的灌汤包。食物的香气驱散了病房里最后一丝阴霾。

“这小赵……真是有心了。”宁母看着丰盛的早餐，感慨道。

宁父点点头，看向宁颜的眼神带着深意：“颜颜，昨晚……多亏了他。”

宁颜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脸颊微热。她想起雨夜书店门口那件带着体温的西装，想起他沉默如山的身影，更想起那沉稳如磐石、穿透风雨和恐惧的心跳声。那份无声的依靠，己深深烙印在她心底。

“爸，妈，书店的事你们别担心，赵总说他会处理好的。”宁颜一边给母亲盛粥一边说。

“唉，那些书……”宁父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都是心血啊。”

“书没了可以再进，人没事就好。”宁母倒是看得开，拍了拍丈夫的手，“我看那小赵是个有本事的，交给他处理吧。咱们颜颜……遇到贵人了。”她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了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宁颜的脸更红了，埋头喝粥，不敢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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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宁母情况稳定出院回家休养。书店的损失清点和后续处理在赵坦派来的人协助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宁父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生活似乎正在艰难地回归正轨。

然而，赵家的阴影并未散去。

这天下午，宁颜正在总裁办公室整理文件，赵坦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才接起电话。

“父亲。”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即使隔着手机，宁颜也能隐约感受到那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地调整了听力，捕捉着赵宏远的话语碎片：“……晚上……家宴……带那个助理一起……你母亲……” 后面的话语似乎被刻意压低了。

赵坦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宁颜清晰地“听”到，他原本平稳的心跳，在听到“母亲”两个字时，骤然停滞了半拍，随即以一种压抑的、沉重的节奏重新搏动起来。

“知道了。”赵坦只说了三个字，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他挂断电话，目光落在窗外，久久没有动作。阳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周身的气场仿佛瞬间沉郁了几分，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宁颜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家宴……还要带上她？而且……提到了赵坦的母亲？她想起上次家宴林美凤用赵母旧事刺激赵坦的情景，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过了好一会儿，赵坦才转过身，目光落在宁颜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晚上跟我回老宅。”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陈述。宁颜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好。”

赵坦看着她，眼神深邃，似乎在斟酌措辞：“那里……和你想的不一样。”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林美凤和赵锐，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他们如果提到……我母亲，”他提到这两个字时，声音有极其细微的凝滞，“无论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不要回应。”

宁颜的心揪紧了。他是在提醒她，也是在……保护她。她郑重地点头：“我明白，赵总。”

赵坦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继续工作。但宁颜分明“听”到，他胸腔里那沉重的心跳，并未因她的承诺而平复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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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黑色的轿车驶离喧嚣的市区，开往城郊半山。道路两旁的风景从繁华都市逐渐变成幽静的绿荫，最后驶入一条宽阔而私密的林荫道。暮色西合，一栋依山而建的、灯火辉煌的巨大宅邸出现在视野尽头，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哥特式的尖顶、厚重的石墙、巨大的雕花铁门……无不彰显着古老世家的底蕴和冰冷的距离感。这就是赵家老宅。

车子在气派的大门前停下。穿着制服的佣人立刻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赵坦率先下车，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瞬间切换回那个掌控一切的“赵总”模式。宁颜深吸一口气，跟着下车，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

老宅内部的奢华更是超出了宁颜的想象。挑高的大厅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映照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和墙上价值不菲的古典油画。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味道，却透着一股陈腐的冰冷气息，毫无烟火暖意。

“哎呀，坦儿回来啦！”一个热情得近乎夸张的声音响起。

林美凤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香槟色旗袍，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眼神却精明锐利。她亲昵地想去挽赵坦的手臂，被赵坦不动声色地避开。

“阿姨。”赵坦的声音冷淡疏离。

林美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目光转向赵坦身后的宁颜，立刻换上了更加“热情”的笑容：“这位就是宁助理吧？真是年轻漂亮，气质也好！难怪我们坦儿这么器重你，连家宴都带着。”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宁颜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语气里的“助理”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赵夫人好。”宁颜微微躬身，努力维持着镇定，按照赵坦的吩咐，保持礼貌和距离。她能清晰地“听”到林美凤的心跳——平稳有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毫无真诚的暖意。

“叫什么夫人，太见外了！叫阿姨就行！”林美凤笑着，伸手想去拉宁颜的手，却被宁颜巧妙地借着整理衣角避开了。林美凤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笑容却丝毫不变。

“哥，你可算回来了，爸都问好几遍了。”一个带着懒洋洋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赵锐从旋转楼梯上慢悠悠地走下来，穿着休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毫不掩饰地在赵坦和宁颜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宁颜脸上，带着一种轻佻的审视。“这就是哥那位……特别能干的‘助理’？啧，果然与众不同。”

“赵先生。”宁颜微微颔首，对赵锐那充满恶意的目光视而不见，内心却警铃大作。赵锐的心跳带着一种兴奋的、看好戏般的轻快节奏，充满了不怀好意。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从大厅深处传来。

赵宏远坐在轮椅上，被佣人推着缓缓出现。他穿着中式绸衫，头发花白，面容威严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赵坦身上，带着一种苛刻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的价值。然后才极其冷淡地扫过宁颜，那眼神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带着毫不掩饰的漠视。

“父亲。”赵坦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嗯。”赵宏远只冷淡地应了一声，目光便移开，看向林美凤，“开饭吧。”

餐厅同样奢华得令人窒息。长条形的红木餐桌足以容纳二十人，此刻只坐了主位上的赵宏远，他左侧的林美凤和赵锐，右侧的赵坦和宁颜。精美的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佣人们无声地穿梭上菜，气氛压抑得如同参加一场葬礼。

席间，林美凤热情地扮演着女主人的角色，不停地给赵宏远布菜，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试图活跃气氛。赵锐则时不时插科打诨，言语间却总带着对赵坦的暗讽和试探。

“坦儿最近在锐智那边辛苦了，听说又拿下了个大项目？”林美凤笑着问，眼神却瞟向宁颜。

“嗯。”赵坦的回答永远简洁。

“哥就是厉害，不像我，整天游手好闲。”赵锐笑嘻嘻地自嘲，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哥，听说你最近身边这位宁助理……能力特别强？连一些……特别棘手的‘声音’都能听清楚？”他刻意加重了“声音”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宁颜。

宁颜握着餐具的手指微微一紧，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赵锐在试探！他知道什么？

赵坦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声音冰冷：“做好你的分内事就行，少打听。”

赵宏远冷眼旁观，不发一言，只是偶尔挑剔地看一眼赵坦的动作。

林美凤见状，立刻打圆场：“哎呀，小锐也是关心你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笑着给赵宏远端了一碗汤，“宏远，你尝尝这汤，我特意让厨房炖了好久的，放了人参，最是滋补。”她顿了顿，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赵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种虚伪的追忆，“说起来，你母亲当年……也最爱喝这种温补的汤呢。她身子弱，那时候我还在想，要是能多炖些给她补补就好了……”

“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宁颜的心猛地一跳！她的“耳朵”瞬间捕捉到——声音来自赵坦的方向！

她猛地抬眼看去。

只见赵坦握着红酒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关节泛白，微微颤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那昂贵的水晶杯壁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但宁颜却清晰地“听”到——就在林美凤提到“你母亲”三个字的那一瞬间，赵坦胸腔里那原本压抑沉重的心跳，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骤然失控！以一种狂暴的、近乎撕裂的节奏疯狂地搏动起来！咚！咚！咚！那声音沉重而急促，带着滔天的愤怒和无尽的痛苦，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壁垒，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宁颜全身。她看着赵坦那只捏着裂痕酒杯、强自压抑到极致的手，听着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心跳风暴，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林美凤……她成功了！她用最温柔的语气，递出了最恶毒的刀子，精准地刺进了赵坦心底最深的伤口！

餐厅里，林美凤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句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谈。赵锐嘴角噙着看好戏的冷笑。赵宏远则面无表情地喝着汤，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只有宁颜知道，她身边这个沉默隐忍的男人，内心正经历着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狂风暴雨。那沉重而狂乱的心跳声，像绝望的鼓点，敲打在她心上，让她感同身受般的疼痛。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