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布庄求学·袖扣迷踪

朱雀街的青石板吸饱了昨夜的雨水，晨光一照，泛着油润的暗青色，像块被磨旧的墨玉。苏云裳攥着袖口的手指骤然收紧，粗布账册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那上面三处用朱砂圈出的"布料损耗"，分明是每笔千两白银的流水，账房先生含糊其辞的"赵记绸庄"，正是她昨夜在兄长苏承业鞋底发现的泥痕来源。

"嗒嗒"的马蹄声突然碾碎晨雾，七八个玄色劲装的骑士从街角转出，马鞍上的铜铃晃出冷硬的光。苏云裳刚要闪身躲进布庄门廊，一柄描金折扇"唰"地横在眼前，扇面画着墨色寒鸦，边缘镶着的金线在雾中像条游动的蛇。

"苏小姐起得真早。"张公子的声音甜得发腻，腰间玉佩坠着三枚狼牙，阴刻的纹路里卡着点暗红泥渍，"在下新得雨前龙井，不如移步茶楼？"他说话时折扇轻摇，檀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首往人鼻子里钻。

苏云裳猛地旋身，裙裾扫过门槛时，听见腰间平安扣"叮"地轻响。那枚羊脂白玉突然松了丝绦，她低头的刹那，看见布庄二楼雕花木窗里，秋月正把块红绸往窗棂上系——那是用她攒了三个月的月钱，买通伙计挂出的求救信号。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苏云裳扬声喝问，声音撞在两侧门板上嗡嗡作响。她眼角余光瞥见暗巷里晃过鲨鱼皮刀鞘的反光，顺天府的捕快果然跟来了。张公子身后的矮壮小厮突然手忙脚乱地往怀里塞东西，风掀起他衣襟，露出半张信笺，"事成银百两"五个字刺得人眼疼。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苏云裳动了。她没扑向捕快，反而欺身首逼张公子，右手成爪扣向他握扇的手腕。指甲嵌进皮肉的瞬间，听见"叮"的脆响，一粒蓝宝石袖扣从他袖口弹飞，在石板上滚出一串幽蓝的光。

"抓住她！"张公子痛得闷哼，小厮挥着短棍砸来。苏云裳旋身避过，左手如电般探入小厮怀中，那半截信笺刚入手，就听见顺天府尹的怒吼："都给我住手！"

她扬起手中的蓝宝石袖扣，迎着初升的日头："各位请看这云雷缠枝纹！除了赵世子府的镇库宝石，何处还有这等雕工？"袖扣在光线下流转着冰蓝色的光，纹路里卡着的朱砂粉末微微发亮——那是昨夜她在账房暗格里见过的同色印泥。

"血口喷人！"苏承业的声音从马车里炸开。西匹白马拖着朱轮车冲开人群，他探出头时，腰间玉佩撞在车栏上，发出裂帛似的轻响。苏云裳盯着他袖口紧绷的弧度，那里藏着的硬物，定是前日王府密使送来的烫金拜帖。

"兄长袖中藏的，可是世子爷的亲笔信？"她扬手甩出短剪，刃口划破车帷的刹那，苏承业猛地后退，袖中滑出个紫檀木匣。匣子摔在地上裂开，露出半张烧剩的拜帖，焦黑边缘还能看见"聘礼三千金"的烫金字样。

人群突然爆发出尖叫。张公子衣襟里掉出的玉佩碎在地上，狰狞的狼牙纹中间，渗着血丝般的红痕。秋月趁机扑上前，将一方丝帕盖在碎片上："小姐，这是从他袖扣上拓的指纹！"丝帕上三枚朱砂指印清晰可见，正是今早她在茶楼用胭脂膏偷偷拓下的。

"醉仙楼挂旗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抬头望去，长街尽头的酒楼上，一面玄底酒旗正缓缓升起，旗边绣着的云雷纹，和苏云裳手中的袖扣纹路分毫不差。更远处传来仪仗的鼓乐声，绯红的华盖像团血云，正沿着石板路压过来。

顺天府尹"噗通"跪倒在地，官帽磕在石子路上："卑职叩见世子千岁！"苏云裳握着袖扣的手指冰凉，看见赵世子端坐马上，绯袍袖口的蓝宝石在阴影里闪着幽光。他望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嘴角似笑非笑："本世子的连襟和妻弟，倒是给苏姑娘添了不少麻烦。"

苏承业猛地咳出一口血，腰间的玉平安扣突然透出妖异的蓝光。那光顺着他衣襟蔓延，映得他脸色如同鬼魅。赵世子身后的骑士突然拔刀，刀鞘摩擦声惊飞了檐下的灰雀。苏云裳握紧袖中的信笺，指尖触到纸角暗纹——那是北狄狼头的图腾，和账册上"赵记绸庄"的墨印，竟用了同一种防伪朱砂。

晨风吹过朱雀街，卷起碎玉般的早樱。苏云裳望着赵世子袖口那粒同款袖扣，突然明白这盘棋下得有多大——从账房的刻痕到布庄的红帘，从染血的玉佩到发光的平安扣，所有线索都指向更深的黑暗。而她手中的袖扣，此刻正映着世子眼中深不见底的寒潭，那里面藏着的，恐怕不止是强抢民女的阴谋。

远处醉仙楼的酒旗猎猎作响，云雷纹在风里扭曲成狰狞的鬼脸。苏承业倒在马车旁，玉扣的蓝光越来越盛，像要把整条街都吸进去。赵世子策马上前，翡翠扳指擦过剑柄，发出冰冷的脆响。苏云裳深吸一口气，将信笺塞进袖底——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