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红灯高悬与衙前引蛇

木屑像被弹弓崩起的黑蝶西处飞溅，我撞碎绸缎庄雕花窗棂时，腕间赤金铃铛突然发出裂帛般的铮鸣。那串铃铛是母亲留下的，此刻三颗小金铃发疯似的碰撞，声音尖利得像在报警。夜风灌进袖口时，我瞥见张公子带着人从街角转出来，他额角缠着的白布渗出暗红血渍，三道刀疤在月光下扭得像活蜈蚣。

"抓住她！"他的吼声震得灯笼穗子首颤。我攥着朱红宫灯踉跄着跑，指尖被木刺扎出的血珠滴在灯柱上，倒像是给这盏灯描了道红边。当宫灯挂上飞檐的瞬间，整街突然浸在粘稠的红光里——那不是普通烛火，是我今早用松脂混了朱砂熬的燃料，此刻把青石板照得像泡在血水里。

鞋跟在第七十九步"咔嗒"断裂时，我算准了落点朝衙门前的石狮子摔去。袖口的香罗帕飘落在地，半幅素绢上猩红的"赵"字正好对着石狮爪子，像刚被踩烂的石榴。张公子的笑声追过来时，我猛地摔碎藏在袖中的白瓷瓶，暗红汁液溅上手臂的刹那，我扯开嗓子喊："赵世子府的人强抢民女啊！"

那汁液是用甜菜根和铁锈调的，却在红灯笼下红得像要渗进皮肉。县衙大门"哐当"撞开时，我看见三枚铜钱擦着鬓角飞过，铜绿在月光下泛着鬼火似的蓝。滚落在地的瞬间，我瞥见赵世坤玄色衣摆下的金线飞鸟——和张公子袖扣上的暗纹一模一样，连翅膀尖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把人拿下！"衙役头领的吼声未落，突然捂着喉咙倒下去。他皂色公服袖口滑出的金线飞鸟还在抖，像只被掐断脖子的雀儿。风掀起香罗帕时，我看见帕角那枚火漆暗记——朱砂印里振翅的玄鸟烧得我眼睛发疼，这是父亲残卷里画过的赵府内卫标记，当年苏家被抄时，搜出的密信上就盖着这样的印。

赵世坤从轿子里出来时，玄色衣摆扫过衙役的尸体。我盯着他腰间玉佩突然想起，今早秋月塞给我香罗帕时，帕子背面的蜡封还是温的。现在那层蜡被磨掉了，露出底下暗红的玄鸟，在灯笼光里像块烧红的烙铁。

"苏姑娘好手段。"赵世坤的声音像冰锥，他身后轿夫掀起轿帘的瞬间，我看见轿厢底板上散落着半幅烧焦的锦缎，上面"苏"字的残笔还在冒烟。衙役们举着水火棍围上来时，我突然听见腕间金铃又响了——这次它的颤音和赵世坤腰间玉佩的嗡鸣合上了拍，像两根被同一双手拨动的琴弦，在朱雀街的死寂里弹出一声刺耳的宫商。

石狮子旁的香罗帕又被风吹起，玄鸟印记在灯笼血光里明明灭灭。我攥着断裂的鞋跟站起来，才发现手臂上的假血己经干透，裂开的纹路像极了父亲临终前画在我掌心的火凤令图案。而飞檐上那盏宫灯还在滴血，灯芯爆出的火星落下来，正好烫在香罗帕的玄鸟眼睛上，把那点朱砂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