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画画与色彩

二年级夏季。

教室还没有换成现在的三楼，心木的位置在后排靠窗。学校随处可见的大榕树将后排本来明亮的窗户遮掩了，下午黄昏的光线让这面窗户变成了一颗晦暗的老灯泡。

“小朋友们，把图画纸都涂成自己喜欢的颜色吧”小林老师的声音有些疲惫了。

“蓝色！蓝色！”

“我最喜欢红色了。”

“彩虹色……”

孩子们一边叫喊着代表自己的颜色，一边用画笔在图画纸上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心木坐在晦暗的窗户边，教室里的灯光亮反射在白色图画纸上异常刺眼，嘈杂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眼前突然传来一阵眩惑，就像是让一个有贫血症的人蹲在地上突然站起来一样，他用手紧紧揪住胸口，后背传来一阵一阵的恶寒，强烈的呕吐感席卷全身。像心脏病发作了似的，他的一只手在书包里疯狂的摸索着什么。疼痛让他冷静了下来，伴随一阵耳鸣，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好像世界都安静了，只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血液从食指右侧滑落，在雪白的图画纸上绽开了一簇鲜红的花。黄昏透过晦暗的窗户倒映在这簇鲜花上，让她染了一层枯萎的黄色。心木掐住食指没有哭喊，平静地看着课桌上的鲜花。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掐住伤口的动作就像用混凝土固定了似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划过眼角在腮边汇聚成一颗更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掉在图画纸上，因为毛细现象的作用，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那簇花竟还在绽放着，一簇枯萎的血色花，一簇有着死相的血色花竟在绽放着！

“啊！你怎么流血了，老师！他流血了…”同桌猛的站起身大喊，其他人显然被吓了一跳，齐刷刷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什么？谁流血了？”小林有些焦急，匆忙走到后排

看到心木平静的样子后，她舒了一口气，拿出湿纸巾把伤口处己经凝固的血擦掉，又用随身携带的创口贴贴上。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对这种状况小林似乎见怪不怪了。

“心木还疼不疼，老师不是告诉过大家不要携带小刀吗？”

“对，老师明明说过了，心木是个坏孩子”同桌在一边大声叫喊着，生怕全班没听见，不过还是达到了他预期的那样。

“坏孩子！坏孩子！坏孩子！”全班像庆祝喊口号一样的跟着叫喊起来了。

“安静！画你们的，跟着瞎起什么哄！”

同桌朝心木吐了吐舌头后安静了下来。

“心木还疼吗？下次不能带小刀来哦。”小林又问了一遍。

心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紧紧闭上眼睛。

“唉，没什么大事就好。”

小林捡起地上的小刀，招呼其他孩子继续画画。正当她觉得做完一切转身离开的瞬间，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寒意，小林本能的转头看向心木的位置。

心木还闭着眼睛，首首的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小林愣了一下，“心木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他没有反应，小林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嘶，好烫！怎么发烧了。”

小林急匆匆的走出教室，“喂，琉璃小姐吗？心木发高烧了，我现在送他去医院……”

似乎是信号弱，电话另一边传来滋滋的杂音，“马上到！”

到医院后，心木闭着眼睛沉默着，无论医生还是小林都问不出来一句话，医生没办法只能先给他吃下退烧药。不久体温恢复到了正常，只是不肯睁开眼睛，首到琉璃川赶来。

“心木，没事了。”琉璃川坐在病床边，把心木揽在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心木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西周。

“唔姆，心木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医生让琉璃川问一问原因

“都是黑白色，还有好多好多的线连着……”

“黑白色？现在呢？”

“消失了。”

琉璃川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害怕，虽然不知道是福是祸，但心木的确表现出了这种情绪。

医生对心木简单的做了视觉检测，发现并不是色盲。“这孩子可能患有间歇性的幻想症，我建议去楼下找心理医生做一下语言疏导。”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门外似乎有人在呼唤他。

琉璃川并没有带心木去做心理辅导，她知道心木本能的拒绝与陌生人的交流，在此之前的十三次心理辅导中，十三个心理医生没有一个能和心木成功交流。他就像天生缺失了悲、欢、哀、乐的情绪一样，不过这都仅限于他不信任的人。语言确实是不值得信任的，当他从某一个人的口中诞生的一瞬间就不值得信任了。因为那某一个并不能收回他说的话，你信任的是这句话，还是信任的那某一个人？语言和情绪是分不开的，他们的存在就是一条没有颜色的螺旋，却决定了人类的言灵。

人类只能表现出己经拥有的情感，没有情绪相当于人体失去了痛觉，强行滞留于境界之外，那么一切都不可名状，世界万物也将褪去色彩变成黑白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