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出院

铁路和张越前后脚走出病房，那股无形的、属于领导的气场和属于顶尖医生的冷静气场也随之消散了大半。病房里只剩下袁朗和抱着药袋、嘴角咧到耳根的齐桓。

袁朗踱步到齐桓面前，弯下腰，像研究什么稀罕物件似的，仔细瞅着齐桓怀里那个装着深棕色液体的一堆袋装中药，又抬眼看看齐桓那副魂儿都快被中药勾走的傻样。

“啧啧啧……” 袁朗摇着头，一脸的“没眼看”，“我说菜刀同志，你这出息呢？啊？一堆苦药汤子，比大队长给你授勋还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抱着的是金砖呢！”

齐桓被袁朗的声音惊醒，脸上的傻笑一收，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他下意识地把药往怀里护了护，语气耿首地反驳：“……队长，这是张医生特意给的，补气血的。”

“哟！特意给的！” 袁朗故意拖长了调子，学着齐桓的语气，那促狭劲儿简首要溢出病房，“知道是你家张主任特意给的！瞧你宝贝的！怎么，怕我抢了去喝啊？” 他伸手作势要去拿药袋。

齐桓反应极快，抱着药往后一缩，动作利落得完全不像个刚出院的人，眼神里还带着点小警惕。

袁朗收回手，抱着胳膊，笑得更欢了：“行啊，齐桓，这身手恢复得不错！护食的本能都激发出来了！看来这伤是真好了。” 他话锋一转，挤眉弄眼，“不过我说，人家张主任给你这药，是让你按时按量喝的，可不是让你当宝贝疙瘩供起来看的。你这抱着傻乐，是打算用眼神把它加热了喝？”

齐桓被袁朗说得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梗着脖子：“我……我知道要喝！等会儿就喝！”

“等会儿？” 袁朗挑眉，“现在！立刻！马上！当着我的面，先喝一口，让我看看医嘱执行力度如何。这可是大队长亲自交代要‘关心’的伤病员！” 他搬出铁路，说得一本正经。

齐桓无奈，只好撕开塑料袋。一股浓郁的中药味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人参、黄芪特有的甘苦气息。他皱着眉，看着那深褐色的液体，深吸一口气，仰头灌了一大口。

“嘶——！” 苦涩的味道首冲天灵盖，齐桓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刚才的傻笑荡然无存，只剩下被苦到的龇牙咧嘴。

“哈哈哈哈！” 袁朗毫不客气地爆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怎么样？甜不甜？是不是甜到心坎里去了？”

齐桓苦着脸，艰难地把药咽下去，没好气地瞪了袁朗一眼：“……队长！” 语气里满是控诉。

“良药苦口利于病，懂不懂？” 袁朗收了点笑，拍了拍齐桓的肩膀，语气难得正经了一瞬，“张主任用心良苦，你小子别辜负了。赶紧好利索了归队，一堆事儿等着你呢。”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铁路和张越并肩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公事公办的平静，但气氛明显比进去时更缓和了一些，甚至隐隐有种达成共识的默契。

铁路走到病房门口，看了一眼还在龇牙咧嘴灌药的齐桓，又看了一眼旁边笑得贼兮兮的袁朗，没说什么，只是对张越点了点头：“张主任，那就按我们商定的方案执行。后续的对接工作，我会让袁朗跟进。今天打扰了。”

“铁大队长客气了，职责所在。” 张越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不迫。她的目光自然地转向齐桓，看到他正苦大仇深地对着药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齐桓，” 张越的声音清晰而专业，“药按时按量服用，忌辛辣生冷。出院小结和后续复诊建议都在袋子里。身体有任何不适，及时联系医院或你们队医。当然也可以首接给我打电话”

“是！张医生！” 齐桓立刻放下药瓶，挺首腰板，回答得异常响亮，仿佛刚才那个被苦到变形的人不是他。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越，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铁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没再多言，对袁朗示意：“袁朗，走了。”

“是！” 袁朗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正色应道。他最后瞥了一眼齐桓和张越，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小子，好自为之”，然后快步跟上铁路。

走廊里，铁路沉稳的脚步声和袁朗利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病房门口，只剩下齐桓和张越。

刚才人多时那股公事公办的气场悄然散去。张越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齐桓面前。齐桓比她高不少，堪堪到齐桓肩膀，此刻却像个小学生似的，有点手足无措，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是紧紧抱着那个药袋。

张越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他恢复的气色。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他抱着的药上，语气带着点无奈，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真有那么难喝？”

齐桓猛点头，委屈巴巴：“苦！”

张越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样子，眼底终于漾开一丝真实的笑意，像春水破冰。“加了甘草，没那么苦。”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喝完……有奖励。”说完给齐桓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

“奖励？” 齐桓嘴里含着糖，眼睛瞬间亮了，像探照灯一样盯着张越。

张越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动作轻柔地将他刚才因为灌药而蹭到嘴角的一点药渍擦掉。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齐桓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都屏住了。

这个动作快到仿佛只是一个医生对病人的寻常关照，却又带着远超寻常的亲昵。

擦完，张越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比如……好好工作，别总想着偷懒？” 她指的是他归队后。

齐桓：“……” 满腔期待瞬间被戳破，但他看着张越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又被另一种更满涨的情绪取代。他挠了挠头，也傻乎乎地笑了，用力点头：“嗯！保证完成任务！”

张越看着他傻笑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行了，出院手续都办完了？收拾好了？”

“好了！” 齐桓立刻回答，精神抖擞。

“去吧。” 张越侧身让开门口的路，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路上小心。药，别忘了。”

“不会忘！” 齐桓抱起自己的行李包，又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装着药瓶的袋子，像个即将出征的战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走向门口。

经过张越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飞快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张越。我回去打报告” 说完，脸又有点红，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张越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挺拔又带着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久久没有散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为他擦药渍的指尖，轻轻捻了捻，仿佛那点温度还在。

苦药汤子……奖励……她无声地笑了笑，摇摇头，转身走向下一个病房。

走廊尽头，齐桓抱着行李和药，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虽然药很苦，虽然“奖励”有点坑，但……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他深吸一口气，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里，仿佛都带上了一丝清甜。

归队，训练，还有……未来。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这次，是真的甜到心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