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许愿

米克诺斯岛的晨雾被阳光蒸腾成金色纱幔，莉娅在露台的阴影里调整相机焦距。取景框中，达克·加菲尔德正赤脚跑过卵石小巷，银发在身后飞扬如旗帜。她身上穿着件柠檬黄的亚麻连衣裙，明媚的样子每跑一步都引得路边咖啡馆的游客侧目。

"她忘了这个。"

瑞阿娜的声音从身后贴近，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她将一杯冰咖啡放在莉娅手边，异色瞳孔在墨镜后微微眯起——达克的草编太阳帽正挂在她手腕上。

莉娅接过帽子，指尖擦过瑞阿娜的手腕："伤口还疼吗？"

"你每天问三次。"女企业家摘下墨镜，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不像某人..."

镜头里的达克突然转身，冲某个搭讪的男人亮出中指。阳光穿透她单薄的裙摆，勾勒出大腿肌肉的流畅线条。

"像个痊愈的疯子。"莉娅按下连拍，嘴角不自觉上扬。

瑞阿娜的视线落在相机屏幕上："你拍了很多。"

"习惯。"

"撒谎。"修长的手指划过触摸屏，翻过几十张达克的特写——在渔船边啃桃子，在教堂台阶上打盹，甚至昨天傍晚醉醺醺地往自己头发上插茉莉花。

莉娅突然夺回相机："你的平板里也有。"

"商业资料。"

"指她在泳池边吃冰淇淋的二十七连拍？"

海鸥的鸣叫掠过湛蓝的天际。瑞阿娜的耳尖微微泛红，却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蓝顶教堂十点开放。"

这是转移话题的拙劣尝试，但莉娅允许了。她将达克的太阳帽挂在相机包上，开始检查今日行程的安防漏洞——尽管毒蛇会的威胁己经解除，但职业本能仍如影随形。

"放松。"瑞阿娜突然按住她紧绷的后颈，"没人会在圣像画前开枪。"

温热掌心贴着脊椎缓缓下移，莉娅的呼吸微微一滞。这个动作在几个月前还会让她闪避，现在却成了某种默契的安抚。

"除非圣像后面藏着——"

"莉娅！"

达克的呼喊由远及近。她气喘吁吁地冲上露台，浑身散发着海盐和雏菊的气息，脚踝沾着细沙："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没等回答，她就把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塞到莉娅手里——是枚被海水磨圆的绿玻璃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你的眼睛。"达克得意地宣布，"我捡了整个沙滩最像的！"

瑞阿娜挑眉："怎么不找像我眼睛的？"

"因为——"达克突然扑到她背上，银发扫过两人脸颊，"你的眼睛独一无二，没有东西配得上。"

这个回答显然取悦了女企业家。她反手托住达克的大腿往上颠了颠，像扛麻袋一样把人扛起："过会洗澡。你闻起来像渔网。"

"一起洗！省水！"

"不行。"

"为什么！昨天你们就背着我——"

莉娅将玻璃碎片举到眼前，透过扭曲的绿色看两人纠缠的身影。某种轻盈的情绪在胸腔膨胀，像达克上周塞进她香槟杯的泡泡糖。

她把这枚"眼睛"放进胸前的口袋，正好压在心跳的位置。

——

蓝顶教堂的阴影如清凉的水洼。

达克踮脚往许愿池里扔硬币，银发辫梢的茉莉花扑簌簌掉花瓣。第一次没扔中，第二次硬币弹到修女头上，第三次被瑞阿娜握住手腕。

"许愿要专心。"女企业家从背后环着她，引导抛掷的弧度。

硬币划过完美的抛物线，落入圣水池正中央。

"我许好了！"达克转身撞进瑞阿娜怀里，"猜猜是什么？"

"买下米克诺斯岛？"莉娅在阴影里翻着旅游手册。

"炸掉萨拉查庄园？"瑞阿娜整理被扯乱的丝巾。

达克夸张地叹气："你们真没浪漫细胞。"她拽过两人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希望..."

修女的扫帚突然砸到脚边。年迈的妇人用希腊语嘟囔着什么，手指愤怒地指向"禁止喧哗"的牌子。

三人被赶出教堂时，达克还在笑："上帝肯定听见了！"

正午的阳光如融化的黄油，将白色建筑群涂成蜜色。莉娅突然拉住达克的手腕，将她拖进某条无人的小巷。瑞阿娜默契地挡住巷口，墨镜反射着刺目的光。

"现在说。"莉娅把人压在阴凉的砖墙上，"许了什么愿？"

达克的蓝绿色眼睛在暗处像猫般发亮："希望每天早上都看到你们的脸。"

"这需要许愿？"瑞阿娜的声音从背后贴近。

"需要。"达克突然认真起来，"因为我会活得比你们长。"

二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

“那某人可得好好养生了。”

瑞阿娜用轻快的语气说。

“我绝对能长命百岁！我们都是！”

"自大狂。"莉娅捏住达克的后颈，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猫，"走了。"

"去哪？"

"买防晒霜。"瑞阿娜从钱包抽出欧元，"某人后背又晒伤了。"

达克欢呼着挤进两人中间，一手挽一个："然后呢？"

"然后去风车餐厅。"

"然后呢？"

"然后回酒店。"

"然后呢？"

莉娅突然停下脚步，她扳过达克的脸，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橄榄树的阴影摇晃，瑞阿娜的手指穿过她们交握的指缝，三枚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然后活着。"莉娅抵着达克的额头说，"一天接一天。"

海风掠过彩绘的窗棂，将达克的笑声吹散成细碎的光斑。这一刻如此平凡——游客的喧哗，冰淇淋车的音乐，远处渔船归航的汽笛——却比任何惊心动魄的冒险更让莉娅心脏发紧。

瑞阿娜的唇贴上她耳际："我订了日落游艇。"

"又是游艇？"达克抱怨，"上次你们在甲板上——"

"私人海滩烧烤。"女企业家打断她，"没有狗仔。"

莉娅看着两人斗嘴的侧脸，突然希望时间能像达克收藏的玻璃碎片一样，被海浪打磨得圆润永恒。她悄悄摸出那枚绿玻璃，对着阳光眯起眼——

世界在玻璃的折射中，变得柔软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