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丧家犬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梳着两条麻花辫的身影堵在了他面前，正是刘小丽。

她漂亮的脸上没有往日的娇俏，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焦躁。

“王志国！”刘小丽的声音又尖又利，瞬间吸引了旁边几个过路人的目光，“你磨蹭什么呢？！这都几天了？掰着手指头数数，离月底还有几天？！我那单子上的东西，你到底能不能凑齐？”她刻意压低了点声音，“你看看你！窝囊废一个！连个女人都比不过！”

王志国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我……我怎么就窝囊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他下意识辩解，声音也跟着拔高。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看看你这副丧家犬的样子！”刘小丽手指几乎戳到王志国鼻子上，“你那个前脚刚踹出去的前妻林嘉，人家离婚离得风风光光！

广播里怎么夸她爹的？‘特级劳动模范’！

人家爹死了还能给她挣下一套崭新的家属楼！

钥匙马上都拿到手了！你呢？王志国！

你除了会舔着脸到处碰壁借钱，还能干什么？

连个女人的彩礼钱都凑不齐，我要你有什么用！”刘小丽越说越气，“当初说好的风风光光娶我进门，让我脸上有光，现在呢？

王家就这点本事？连林建国那个死鬼留下的都比不过？我还嫁给你干什么！”

“刘小丽！”王志国一把挥开刘小丽指着他的手，“你有完没完！林嘉！林嘉！张口闭口都是她！

她分不分房关你屁事！那是她死鬼爹的！有本事你也让你爹给你挣去！”

“你骂谁爹？”刘小丽尖叫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你个王志国！

没本事弄钱倒有本事冲我吼了？是我要的彩礼多吗？

是你们王家太废物！没钱你当初装什么大头蒜来招惹我？

现在怎么着，后悔了？嫌我要得多了？

那你找那个便宜货林嘉复婚去啊

！看看她如今得了房，瞧不瞧得上你这坨烂泥！”

“你……你放屁！”王志国气得浑身发抖，“我跟她不是一路人！彩礼彩礼！

你眼里就只有彩礼！我告诉你，我王志国就算砸锅卖铁去卖血，也凑齐给你！行了吧！满意了吧！”

“卖血？呵！就你那身板能卖几个钱？拿去喂狗人家都嫌腥！”刘小丽刻薄地反击。

钱没着落，林嘉凭空得了房子，这落差感让她嫉妒的首冒火，“我真是瞎了眼！以为攀上你能过好日子。

没想到是个连前妻都比不上的空心草包！你给我滚开！看见你就心烦！”

她狠狠推了王志国一把，也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王志国僵在原地，刘小丽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刺痛他的心。

第一次，他对这段志得意满“攀”来的关系，感到了深深的动摇，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对的。

三天后。

崭新的家属楼矗立在厂区生活区最好的位置。

林嘉站在一扇漆成浅绿色的房门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枚冰凉的黄铜钥匙。

钥匙柄上贴着一个小小的白色标签，写着清晰的房号。

张小芳站在她身边，满脸激动和期待，比林嘉还紧张地搓着手：“嘉嘉，快！快开门啊！”

林嘉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咔嗒”。

门开了。

一个完全属于她林嘉自己的，按照自己心意去生活的家，就在她眼前。

“真亮堂啊……”张小芳忍不住感叹，声音里满是羡慕，“嘉嘉，太好了！这房子，就该是你的！”

林嘉看向身边真心为自己高兴的好友，绽放出一个纯粹而充满力量的笑容。

“是啊，真好。”她轻声说，声音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有力。

张小芳帮着林嘉把那不多的几件行李搬进了这间亮堂堂的一居室。

两人手脚麻利地打扫着浮灰，将简单的旧家具归置到合适的位置。

张小芳把林嘉仅有的一副碗筷放进新厨房空荡荡的碗柜里。

环顾西周，虽然依旧空落，但终于有了点像个家的模样。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嘉嘉，房子是真好，又亮堂又干净。

可……以后就你一个人住了，到底冷清些。

楼里邻居你慢慢熟悉熟悉，找个看着靠谱的近邻，平时也好有个照应。

万一晚上有个头疼脑热啥的，敲个门能搭把手。”

林嘉对着小芳露出暖意的笑容：“小芳，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厂里分房也是考虑过的，住这里的都是本厂职工家属，总会慢慢熟悉的。”

张小芳点点头：“反正啊，离王家那群人远点儿！他们现在肯定恨得牙痒痒！

特别是王志国那个混蛋，别忘了你拿回钱他眼都不眨，转头就逼你去离婚！

现在好了，你分了房，他还在为那点彩礼像条丧家犬似的到处求人碰壁！

等着瞧吧，我看他以后肠子不只悔青，怕是要悔得烂掉！”

林嘉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他去吧。他悔不悔，跟我都没关系了。

从今往后，我和王家，桥归桥，路归路。”

小芳重重拍了拍林嘉的肩膀：“好！就该这样！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儿上班见！”

送走了千叮咛万嘱咐，一步三回头的张小芳，小小的新家彻底安静下来。

门“咔哒”一声关上。

这方寸之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只属于她林嘉一个人。

夜色无声降临。

林嘉没有开那盏新装的日光灯，只拧亮了陪伴她多年的旧台灯。

她坐在床边，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异常清醒。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安宁里，过往几年婚姻生活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

王老太太刻薄挑剔的眼神。

王志国虚伪的承诺和关键时刻的懦弱背叛。

还有那个永远弥漫着压抑气氛的堂屋……一幕幕，清晰得令人窒息。

“如果……”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如果当初没有听信王志国的花言巧语……没有结婚……一首在厂里安心工作，说不定早就评上了……” 一个本该清晰可见的职业路径，被那段婚姻彻底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