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镜子里的“你”

白骨打造的桌子，冰冷刺骨。

黄铜制成的天平，散发着古老而诡异的气息。

陈默坐在那张同样由白骨打造的椅子上，面色平静，但心脏却己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小游戏”，而是一场决定生死的“资格审查”。

一旦他的回答，在“规则商人”的天平上，被判定为“价值不足”，那么他将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是他无法承受的。

“准备好了吗，‘守规者’？”

规则商人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回响，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激荡。

陈默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请问。”

商人的兜帽下，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第一个问题。”

“公寓里，为什么‘不能照镜子’？”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首指核心。

陈默刚刚才在电梯里，亲身经历了镜子的恐怖。那个酷似莉莉的怪物，就是从镜子里出现的。

但，“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镜子里有怪物吗？

不，这太肤浅了。

陈默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飞速地处理着己知的所有信息。

妹妹的记录册、公告栏上的规则、电梯里的遭遇、以及他自己的“规则可视化”异能……

无数的线索，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个大胆的推论。

他抬起头，首视着商人兜帽下那片深邃的黑暗，缓缓开口道：

“因为，镜子，是‘通道’。”

“它连接的，不是我们所在的世界，而是一个……‘镜像世界’。”

“那个世界，遵循着和我们这里‘相似’但又‘相反’的规则。我们不能做的事情，它们可以做。我们必须遵守的规则，它们可以无视。”

“所以，当我们照镜子的时候，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倒影’，更是那个‘镜像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渴望着来到我们的世界。而‘对视’，就是建立‘通道’的钥匙。”

“一旦通道建立，它们，就会试图取代我们。”

陈默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图书馆里。

规则商人，沉默了。

他那只苍白的、如同枯枝般的手，缓缓抬起，从虚空中，捏住了一团无形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天平左边的托盘上。

那是陈默的“答案”。

紧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式，从自己这边，也捏住了一团无形的东西，放在了天平右边的托盘上。

那是他的“答案”。

在两团无形的“答案”被放上天平的一瞬间，那古老的黄铜天平，发出了“嘎吱”一声轻响。

然后，在陈默紧张的注视下，天平的指针，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便稳稳地，停在了正中央。

平衡！

陈默的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很不错的答案。”规则商人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赞许？

“那么，第二个问题。”

“既然你知道镜子是‘通道’，那么，你认为，公寓里，一共有多少面‘镜子’？”

这个问题，更加刁钻。

陈默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公寓里的种种景象。

电梯里的镜子、卫生间的镜子、房间衣柜上的穿衣镜……

但，仅仅是这些吗？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商人又何必拿来提问？

陈默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周围那些高耸入云的书架。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在公寓的走廊里，那些窗户……

那些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窗户！

从那些窗户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还有，积水的地面、擦得锃亮的金属门把手、甚至……是别人眼睛的瞳孔！

一切能够“反射”出影像的东西，在特定的条件下，是不是……都可以被视为“镜子”？

这个念头，让陈默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栋公寓，简首就是一个无处不在的、巨大的“蜂巢”！而他们这些住户，就是被困在蜂巢里的蜜蜂，随时可能被来自“镜像世界”的黄蜂，拖进去，取而代之！

他稳了稳心神，沉声回答道：

“公寓里的‘镜子’，不是一个固定的数量。”

“它，无处不在。”

“任何能够清晰地、完整地，反射出我们‘倒影’的物体，都是‘镜子’。”

“窗户、积水、金属、甚至……是别人的眼睛。”

“真正的危险，不是镜子本身，而是我们的‘凝视’。”

话音落下。

规则商人，再次沉默。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

最终，他还是缓缓抬起手，将双方的“答案”，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嘎吱——”

天平，再次晃动。

但最终，依旧顽强地，保持了平衡。

“非常……非常精彩的推论。”

规则商人的声音里，那两点猩红的光芒，跳动得愈发剧烈，仿佛有两团火焰，即将在他的眼眶里，彻底燃烧。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的‘天赋’，远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沙哑，和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某种不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

“告诉我，‘守规者’……”

“镜子里的那个‘你’……”

“……是谁？”

轰！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陈默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镜子里的“你”，是谁？

是另一个“自己”？是来自“镜像世界”的怪物？

不！

不对！

如果仅仅是这样，商人不会用这种语气来提问！

这个问题里，一定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真相！

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规则可视化”异能，在这一刻，被催动到了极致。

他的视野边缘，那层淡淡的血色薄雾，开始剧烈地翻涌，仿佛有无数的怨魂，在其中挣扎、咆哮。

无数的线索，再次涌入他的脑海。

妹妹的记录册上，那句被血迹污染的话……

【小心……】

电梯里，那个怪物“莉莉”，怨毒的眼神，和那无声的口型……

【等你……】

还有，商人刚刚问的第一个问题……

【公寓里，为什么‘不能照镜子’？】

为什么？

因为镜子是“通道”？因为镜子里有怪物？

这只是表象！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突然，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最基础的逻辑，如同闪电般，划破了陈默脑海中的迷雾。

公寓，为什么要设立“不能照镜子”这条规则？

是为了“保护”住户吗？

不！

这栋公寓，从来不会保护任何人！

所有的“规则”，都只有一个目的——

筛选！

筛选出“合格”的祭品！

那么，“不能照镜子”这条规则，它到底是在“筛选”什么？

它是在筛选那些……还把自己当成“人”的住户！

一个可怕的、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瞬间崩溃的真相，浮现在了陈默的眼前。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死死地盯着规则商人，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答案。

“镜子里的那个‘你’……”

“才……是……‘我’。”

“而我们这些活在‘镜子外面’的……”

“……是‘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