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座下的暗涌

缅甸北部，掸邦高原的阴影深处，盘踞着掌控玉石矿脉与致命通道的庞然大物——秦氏家族。家族首领秦慎，一个名字在雨林与赌场中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被敬畏地尊称为“秦皇”。他手中那把嵌着帝王绿翡翠的勃朗宁手枪（QH-001），不仅是武器，更是裁决生死的权杖。膝下近三十个子嗣，如同他庞大帝国延伸出的根须与棘刺，在权力与利益的滋养与绞杀中生存。

每月一次的家宴，在戒备森严的庄园主厅举行，是无声的战场，也是忠诚与野心的试金石。长桌两旁，按当月“贡献度”排定的座位，彰显着残酷的等级。唯有一个人例外——大小姐秦子煜，永远稳坐秦皇左侧，颈间那枚不起眼的玄鸟银链，是地位与父权荫庇的无声宣告。

水晶吊灯悬垂如冰封星海，千面棱镜折射冷光，在巨大的黑曜石长桌上流淌，映照出浮凸的金色龙纹。厅堂高阔得令人窒息，西壁是整块深色酸枝木嵌金丝，壁上悬挂的并非书画，而是凝固的猛虎与苍鹰标本，玻璃眼珠在冷光下幽幽反光。空气里漂浮着陈年雪茄、顶级檀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与皮革混合的冷硬气息，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神经上。侍者如幽影，贴墙而立，纹丝不动，呼吸都似被冻结。

长桌尽头，秦皇独踞主位。他指间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缓缓转动，那绿意浓得化不开，幽深似不见底的寒潭。他微微后仰靠着椅背，后颈处一只狰狞的蝎子刺青随呼吸起伏，仿佛随时会从皮肤下破出，尾针带着剧毒。他目光沉静扫过座下，无波无澜，却让整个空间的气流都为之凝滞。

十位兄长，如十柄寒芒毕露的利刃，分列长桌两侧。他们皆己落座，无一敢在父亲之后抵达。长兄秦岳居左首，一身剪裁精良的浅灰色暗纹西装，指尖无意识地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神色温润如春水，唯有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偶尔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精光，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向那唯一空置的副首位置。次兄秦昭在他对面，身躯壮硕，坐姿如磐石，粗粝的手指习惯性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反复着右手拇指上那枚沁出油光的深绿翡翠扳指，眼神沉稳，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三兄秦明把玩着一只薄如蝉翼的水晶杯，杯中琥珀色酒液轻晃，光影在他带着几分邪气的俊美侧脸上跳跃，他嘴角噙着一缕玩味的笑，眼神却在扫向主位旁的空座时，瞬间变得复杂难明——一丝不甘的锐利飞快闪过，随即又被某种奇异的兴味掩盖。余下七位兄长，或深沉、或冷峻、或懒散、或精悍，姿态各异，目光却都带着同样的审视与复杂，无声地汇聚于那唯一的空位。那位置，紧挨着秦皇的权座，是这片森严秩序中唯一允许的例外。

死寂被铃声打破。

一串清越、细碎又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银铃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踏碎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如同冰珠投入深潭，在凝固的空气里荡开一圈圈涟漪。所有人的目光，连同秦皇指间缓慢转动的翡翠扳指，都瞬间凝滞。

秦子煜走了进来。

她身上是一条墨色丝绒长裙，并无过多繁复缀饰，唯有裙摆行走间流淌出深海般的光泽，勾勒出挺拔如寒刃的身姿。颈间，一枚小巧古朴的玄鸟银链垂落锁骨之间，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最为醒目的，是她纤细手腕上系着的一串古老银铃。那铃声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每一步落下，铃声便轻轻一颤，在这死寂的厅堂里清晰无比，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她的步伐从容，既无刻意放缓的倨傲，也无丝毫迟到的仓惶，仿佛踏过的不是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而是自家花园里熟悉的小径。

十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从西面八方无声地汇聚在她身上。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目光的重量：大哥秦岳的温和下是无声的撑持，二哥秦昭扳指的指尖微顿，投来的视线带着一丝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欣赏。三哥秦明眼底那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酒杯在指间优雅地转了个圈，似乎在无声地说：“你来了？”其余的目光，则混杂着敬畏、探究、衡量，以及深藏其下的、因这唯一特权而滋生的复杂情绪——有她父亲如山般的威势做屏障，无人敢将这份情绪流露分毫。

她目不斜视，径首走向那张唯一的空位，那紧挨着秦皇、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副首座。经过秦明身侧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以及酒杯后那双深邃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难以辨明的光亮——是戏谑？是挑衅？亦或是一丝被掩藏得极好的、扭曲的认同？她面上无波，唇角甚至维持着那抹恰到好处的、几乎丈量过毫米的弧度，唯有裙摆拂过冰冷椅背时，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泄露了心底深埋的、对父爱背后那冰冷代价的复杂。

“父亲。”她在距离秦皇三步处停下。这个距离能让对方看清她手腕间的银铃铛——整个秦家，只有这件东西能打破秦皇“不留遗物”的铁律。那是她生母留下的最后物件，铃铛内侧刻着苗文咒语，据说能挡三次死劫。

秦皇抬起眼皮，刀刻般的法令纹舒展开：“坐过来。”

烛火摇曳，映照着琳琅满目的珍馐，空气里却弥漫着比缅甸雨季更沉重的压抑。秦皇端坐主位，眼神如鹰隼般扫视全场，指间雪茄的青烟缭绕，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所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