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血烽烟：暴雨祭坛

暴雨。不是雨水，是天河决堤倾泻而下的铅灰色洪流。莫艾河峡谷被彻底浇灌成一片混沌粘稠的黑暗炼狱。豆大的雨点砸在阔如船帆的巨型叶片上，发出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有无数巨神在头顶擂动战鼓。能见度被压缩到不足十米，目光所及，只有狂舞的雨鞭和扭曲晃动的树影。峡谷两侧湿滑陡峭的岩壁，在偶尔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映照下，如同上古巨兽狰狞交错的獠牙，沉默而贪婪地俯视着下方，等待着即将献上的血腥祭品。

这里，是金三角腹地。数百年来，罂粟花妖艳的红、翡翠矿冰冷的绿、以及人血干涸后的黑，是这片土地唯一的底色。规则？法律？那是文明世界的遮羞布。在这里，唯一的规则是“活下去，或者成为肥料”。枭雄踩着白骨崛起，又在下一轮更残酷的绞杀中倒下，如同雨林里腐烂又新生的循环，永无止境。人命？不过是交易天平上最廉价的砝码，是枭雄赌桌上随手可弃的筹码。

谷口，被暴雨浸泡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泞沼泽。就在这散发着腐烂枝叶气息的淤泥之下，俄制TM-62反步兵地雷如同冬眠的毒蛇，冰冷地蛰伏着。它们不辨敌友，只等待血肉之躯的重量将其唤醒，然后瞬间将活生生的人体撕扯成喷溅的血雾与残肢。

更高处，制高点的岩石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油亮的黑光。厚重的岩石掩体之后，是沙立引以为傲的重器——ZPU-4西管高射机枪。它庞大的身躯此刻被粗暴地压低了狰狞的枪口，从对空防御转为最野蛮的平射模式。西根粗如水管的枪口，如同巨兽的咽喉，死死锁定了下方那条狭窄、泥泞、通向死亡峡谷的唯一通路。只需按下扳机，西条炽热的金属风暴便会交织成一张毁灭之网，将任何试图穿越的生命绞成肉泥。

然而，最令人骨髓生寒的景象，在前沿阵地。

影影绰绰，上百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在滂沱大雨和探照灯惨白的光晕下晃动。他们大多只及腰高，赤裸的上身肋骨根根凸起，沾满了污泥和雨水。空洞的眼神茫然地投向黑暗，没有恐惧，没有希望，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他们的肢体在不自然地、神经质地抽搐、痉挛，如同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木偶。浓烈的、带着甜腥的化学药剂气味混杂在雨腥味中，那是高纯度的神经兴奋剂——“快乐粉”在他们血管里燃烧所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他们是沙立的“童子军”。

用几包廉价的毒品，或者一把发霉的米，从赤贫的村寨、从流离失所的难民营里“招募”而来。他们的神智早己被药物摧毁，身体被透支成行尸走肉。沙立不需要他们有思想，只需要他们成为一堵会移动、会开枪、能消耗敌人子弹的“人肉盾牌”。冲锋的号角响起时，这些孩子会被驱赶着，在毒品的刺激下发出非人的嚎叫，麻木地扑向枪林弹雨，用他们短暂而廉价的生命，为沙立真正的精锐撕开一道血淋淋的缺口，或者至少，浪费掉秦家一颗价值不菲的子弹。

闪电再次撕裂苍穹，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前沿阵地。一张张稚嫩却扭曲、因药物亢奋而龇牙咧嘴的脸庞在光中一闪而过，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下一秒，黑暗重新吞噬一切，只剩下雨声、机枪冰冷的轮廓，和那些在泥泞中无意识扭动抽搐的瘦小身影。

绝望，如同这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峡谷的每一寸泥土，每一片叶子，渗入了每一个被迫卷入这场绞杀的生灵骨髓深处。这里是莫艾河，是金三角永恒的缩影——一片滋养着贪婪、催生着暴戾、收割着廉价生命的黑暗沃土。在这里，脆弱的人性被碾碎，生命的价值被称量，唯有生存的法则，在暴雨的冲刷下，闪烁着血腥而冰冷的光泽。谁也无法改变谁，只有适应，或者……被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