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圆寒侵骨，龙脚采药郎

夜，浓得化不开，像泼翻的墨，沉沉压在龙脚村低矮的茅檐上。一轮惨白的圆月悬在青龙山脉狰狞的剪影之上，清辉冷冽，却驱不散山脚村落里弥漫的阴寒。

村子最东头，一间破败的茅屋里，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如同濒死幼兽的呜咽。土炕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苏小璃。她单薄的麻布衣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骨形。小脸煞白如纸，嘴唇青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碎裂般的嘶声。

“冷…哥…好冷…” 破碎的音节从她齿缝里挤出，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

炕沿边，一个少年死死攥着妹妹冻得发青的小手。他叫苏十三，身形同样单薄，却有着山石般的棱角和一双与年龄不符、沉淀了太多忧患的眼。那眼中此刻盛满了血丝，如同困兽，焦灼、心痛，却又无能为力。

“小璃，撑住！哥在！哥给你捂捂！” 苏十三的声音嘶哑，他飞快脱下自己唯一一件还算厚实的夹袄，裹在妹妹身上，又将她的双手塞进自己怀里，用胸膛那点可怜的温热去对抗那仿佛来自九幽的酷寒。他紧紧抱着妹妹，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

那寒意却如跗骨之蛆，无视着凡人的体温，从苏小璃的骨髓深处透出来，丝丝缕缕，越来越盛。茅屋里简陋的陶盆中，那点为了省油而摇曳不定的豆大灯火，竟在寒气中“噗”地一声，灭了。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窗外惨白的月光，映照着苏十三绝望的脸和妹妹痛苦抽搐的身体。

“又是月圆…” 苏十三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刻骨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无力。这每月一次的酷刑，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准时落下，将他和妹妹的希望一点点凌迟。他看着妹妹在黑暗中无声地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小小的身体绷紧、蜷缩、颤抖，每一次痉挛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

“仙人…只有传说中的仙人能救小璃…” 这个念头，在无数次绝望的深夜里，早己像种子一样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此刻伴随着妹妹痛苦的呻吟，疯狂滋长，几乎要破土而出。翻过东边那座如同洪荒巨兽般蛰伏的青龙山脉，据说就有仙门所在！仙人们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一粒仙丹便能活死人肉白骨！

黑暗中，苏十三的目光投向窗外，越过低矮的土墙，死死钉在东方那月光下更显幽深狰狞的山脉轮廓上。那里是荒兽的乐园，是凡人的绝地。他的眼神，从绝望的深渊里，一点点爬出，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那决绝，名为“别无选择”。

他低下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自己紧握着妹妹的右手。掌心之中，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血色纹路，在月华下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旋即隐没。这道自出生便有的奇异纹路，伴随了他十五年，无人知其来历，也无人在意。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谜，一个被遗忘的烙印。

苏十三不知道，这道掌心的血纹，即将成为他叩开那扇名为“命运”的、沉重而血腥之门的钥匙。而门外等待他的，是仙？是魔？还是…那名为“天道”的、冰冷而残酷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