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沉香如屑14

墙角熔坑的青烟尚未散尽，焦糊味混合着紫檀木被魔火燎过的奇异气息，在死寂的书房里无声弥漫。

玄夜站在那一片狼藉之中，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强装的冷静彻底崩裂，翻涌起足以焚毁六界的狂怒风暴。

他死死盯着那张宣纸，仿佛要用目光将其彻底洞穿、碾碎！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手背青筋虬结，如同盘踞的毒蟒。

“没有……竟然真的没有！”他喉间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岩浆里淬炼出来，带着焚灭一切的暴戾，“墨迹源头在此！气息却凭空消失！连本座的魔念和焚灭魔火都奈何不得？！”

这结果，比染青的自爆更让他无法接受！这己不是简单的挫败，而是对他掌控力的赤裸裸羞辱！对他魔尊威严的践踏！

一股被彻底戏耍的狂怒和一种棋逢对手（尽管对手可能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的惊疑，如同冰火交织的毒藤，狠狠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手，转息轮再次浮现于掌心。

“本座……不信！”玄夜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疯狂吞噬，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偏执。

他死死盯着轮盘，血色的光芒在琥珀瞳底疯狂闪烁，“一次找不到，那就再来！回溯到更早！回溯到你……刚刚落笔的刹那！本座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里藏！”

“给我……开——！！！”

他拨动轮盘的手指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目标精准锁定——林清浅刚刚提笔、墨汁尚未沾染宣纸的瞬间！

嗡——轰咔！！！

时空重启！

狂暴的时空乱流带着刺耳的、如同琉璃被蛮力碾碎的尖啸，将书房内的一切瞬间撕扯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墙角熔坑、震动歪斜的书案、散落的素心兰花瓣……所有景象都在混乱的光影中扭曲、破碎、湮灭！转息轮核心处，那道裂痕在超负荷的运转下，猛地迸溅出几丝细微却刺目的碎裂光芒！

“呃！”玄夜闷哼一声，强行压下因转息轮反噬而翻腾的气血，身影在混乱的光流中变得模糊。

混沌的眩晕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林清浅下意识将自己拟态成草屑。

“！！！”林清浅的意念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从重启的混沌中彻底清醒！百次轮回锤炼出的求生本能，在零点零一秒内就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正是提笔欲书、死亡倒计时重新开始读秒的致命节点！

“刚提笔！玄夜那疯批绝对回溯到了这里！书房就是死亡陷阱！跑！立刻！马上！”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庆幸”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林清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草生”潜能！

唰！

“目标——远离书案！远离书房！越远越好！”林清浅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导航，操控着这粒“尘埃”，借着草根弹起带起的微弱气流和书房内自然流动的清风，以一种看似飘忽不定、实则目标明确的轨迹，朝着书房那扇虚掩的雕花木门缝隙……疾“飘”而去！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从清醒到弹射到拟态再到飘向门缝，一气呵成，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引起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只有最自然的尘埃飘动！

就在那粒“尘埃”堪堪飘出书房门缝，融入外面走廊更广阔、更复杂气息环境的下一瞬——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毁灭性威压和绝对主宰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毫无征兆地、精准无比地……降临在书房内！尤其死死锁定在书案下方那片刚刚弹出草根的泥土区域！

空间仿佛被冻结！

玄夜的身影，在混乱光影彻底消散的刹那，如同鬼魅般凝实出现在书房中央！琥珀色的瞳孔，因强行压制魔气，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残忍的狩猎光芒，瞬间扫向书案之上！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张宣纸。

墨迹……未干？不！是尚未落墨！只有浅浅的一点印痕！

“呵……”玄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仿佛己经看到那只惊慌失措的小虫子被他堵在犯罪现场，“这次，看你……”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血瞳盯着宣纸……目标呢？！

预想中那个瑟瑟发抖、正提笔欲书或者惊慌逃窜的小虫子身影呢？！

空无一人！

只有宣纸！砚台，墨水以及……空气中最寻常不过的尘埃！

“不可能！”玄夜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强烈的、被愚弄的狂怒瞬间冲上头顶！他猛地抬手，无数道细微却凌厉如针的魔念再次爆发，瞬间覆盖了整个书房！

书架、案底、屏风后、花盆……甚至每一粒正在飘落的灰尘都被他粗暴地扫描而过！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除了空白纸笔，没有任何属于活物的气息！没有任何妖力波动！没有任何隐匿的痕迹！仿佛那个本该在此处的“书写者”，只是一个幻影！

“跑了？！”玄夜僵立在原地，脸上的笃定和残忍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更加汹涌的暴怒所取代！

他回溯的时间点如此精准，几乎是推测对方落笔的刹那！对方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怎么可能在他降临前零点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非……

一个如同惊雷般的念头，狠狠劈开玄夜被怒火充斥的脑海！

除非……对，没错对方保留了记忆！不仅保留了记忆，甚至……预判了他的预判！在他重启时间、降临此地的瞬间，对方就己经提前一步做出了反应！以远超他预估的速度和隐匿手段，逃之夭夭！

这个认知，如同一桶混合着冰渣的滚油，狠狠浇在玄夜心头那团名为狂怒的火焰上！

“保留记忆……预判本座？！”玄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寒狱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冒犯尊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寒。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那压抑的血色疯狂翻涌，几乎要彻底冲破伪装！

他缓缓抬起手，转息轮悬浮在颤抖的掌心，轮盘的光芒因他剧烈波动的情绪而更加混乱，那道裂痕在超负荷运转后的余波中，似乎又极其细微地……蔓延了一丝。

指尖，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重重拂过轮盘上那道最狰狞的裂痕。

粗糙冰冷的触感，混合着转息轮不堪重负的细微哀鸣，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他暴怒的神经。

这不是失败。

这是挑衅！是宣战！

一只他从未放在眼里、甚至不屑于知晓其真身的“小虫子”，不仅胆大包天地在他眼皮底下搞鬼，离间他与染青，更是在他动用本源之力、不顾转息轮崩毁风险、连续两次精准回溯的追杀下……全身而退！

甚至……戏耍了他！

“好……好得很！”玄夜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嘣声。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再局限于这片书房，而是穿透墙壁，扫向外面神域广阔无垠的天空和云海。

那目光里，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并未消失，反而沉淀得更加深邃、更加危险。

但在这暴戾的底色之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好胜心，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熊熊燃烧起来！

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翻涌起一种发现新奇猎物的、带着毁灭欲望的兴奋幽光。

“保留记忆，预判本座行动……小虫子，”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砭骨的寒意和一种棋逢对手的、令人战栗的愉悦，“你成功引起了本座的兴趣。”

“这场猫鼠游戏……本座奉陪到底！”

“无论你藏身六界何处，无论重启多少轮回……”玄夜的身影在书房内渐渐变得虚幻，唯有那冰冷的声音如同诅咒，在残留的焦糊气息中回荡，“本座定会将你……揪出来！”

“挫、骨、扬、灰！”

最后西个字，带着碾碎一切的决心。

林清浅趴在门外墙缝处，听着里面的威胁，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害怕了，甚至有一种自得，“玄夜玄夜，哪怕你逆转时空多少次！老娘都不会让你找到的！”

不得不感叹，上天对她的厚道，让她拥有了这个拟态的金手指，谁能想到让玄夜如此暴躁破防的会是一片小小的草屑呢！

以后，请喊她，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