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剑影葬心

亘古剑鸣的余韵在漆黑死寂的潭水中缓缓消散，留下冻结时空的余威。那浩瀚如渊的清冷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寒潭深处每一寸空间。

薛厉早己亡命逃窜，化作水面上方一个仓惶远去的模糊光点。薛老二爆散的血雾被冰冷的潭水无声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死寂，重新笼罩。

唯有那寒潭最深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冰蓝色光晕，如同亘古长存的寒星，幽幽悬浮。光晕之中，那道白衣青丝的清绝背影，遗世独立，纤尘不染，仿佛方才那碾杀炼气修士、冻结万物的恐怖威压，只是她周身自然散发的清辉。

杨映雪！

这个名字带着前世今生的悸动与此刻刺骨的冰冷，如同冰锥，狠狠扎进薛临渊濒临崩溃的识海。他蜷缩在冰冷的潭底乱石间，经脉如同布满裂纹的琉璃，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丹田内，那缕新生的、幽暗深邃的漆黑煞气，在方才那浩瀚威压的刺激下，依旧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凶兽，桀骜地沸腾着，死死护住他最后的心脉，却也加剧了经脉的负担。

他死死盯着那冰蓝光晕中的背影。

是她吗？那个前世记忆中模糊却深刻的白月光？那个今生初闻其名便心湖微澜的惊鸿？可她为何会在这死寂的葬魂潭底？那令天地失色的剑鸣，那冻结时空的威压……她，究竟是何等存在？！

疑问、震撼、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极致力量与美丽激起的微弱希冀，在剧痛的识海中翻腾。

就在这时，那冰蓝光晕中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并非转身。

只是握着那柄无形长剑的、如玉般剔透的指尖，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瞬。

紧接着，一点刺目的**猩红**，如同雪地寒梅骤然绽放，从她虚握剑柄的指缝间，缓缓渗出！

那滴殷红的血珠，在冰蓝色的光晕映衬下，显得如此突兀、如此刺眼！它脱离了指尖，并未被潭水稀释，反而凝而不散，如同拥有生命的红玉，缓缓向下沉落。血珠周围，那原本被冻结退散的恐怖阴寒煞气，竟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重新变得**蠢蠢欲动**！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痛楚**的剑鸣，再次从她手中的无形之剑上传来。这声剑鸣不再浩瀚威严，反而如同琴弦崩断前的哀鸣，充满了挣扎与……**反噬**！

光晕中那遗世独立的清绝背影，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笼罩整个寒潭的浩瀚威压，也随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机会！

薛临渊眼中瞬间爆发出凌厉的凶光！所有的震撼、疑问、甚至那丝微弱的希冀，都被求生的本能和体内沸腾的凶戾煞气瞬间碾碎！

管她是谁！管她为何在此！这威压的波动，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不再犹豫！强忍着经脉寸寸欲裂的剧痛，以意志疯狂催动丹田那缕桀骜沸腾的漆黑煞气！煞气如同被唤醒的毒龙，沿着那些布满裂纹、濒临破碎的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强行灌注向他残存气力的双腿——刚刚被冰髓魔基初步淬炼过的胫骨！

“冰髓……爆！”

心中无声咆哮！他猛地一蹬脚下冰冷的岩石！

“咔嚓！”腿骨深处传来清晰的骨裂声！剧痛首冲脑髓！但一股源自冰髓魔基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混合着漆黑煞气，瞬间爆发！

他的身体如同离弦的黑色毒箭，借着潭水的浮力和这一蹬之力，朝着远离那冰蓝光晕、远离那滴下沉血珠的斜上方，悍然冲去！速度之快，在漆黑的潭水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搅动起混乱的水流！

就在他身体爆射而起的刹那！

那滴下沉的、凝而不散的猩红血珠，似乎受到了他爆发出的漆黑煞气的牵引，竟微微改变了方向，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加速朝着他逃离的轨迹追来！

同时，光晕中的白衣身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扰动惊动。那无形的剑，仿佛感应到了“异物”的逃离与那滴蕴含她气息的血珠的异动。

没有转身，没有回头。

只有那握着无形剑柄的玉手，极其随意地、仿佛拂去一粒尘埃般，朝着薛临渊逃离的方向，轻轻**一划**。

动作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烟火气。

然而——

“嗤啦！”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蓝色剑光**，无声无息地撕裂了漆黑的潭水！

这道剑光并不浩大，只有尺许长短，却凝练纯粹到了极致！它所过之处，潭水不是被劈开，而是瞬间被**湮灭**！留下一道真空的、散发着绝对死寂与冰寒的轨迹！连那蠢蠢欲动的阴寒煞气，都被彻底净化、抹除！

快！快到超越了思维的速度！

冰冷！冰冷到冻结了灵魂的感知！

薛临渊只感觉一股灭顶的死亡气息瞬间将他锁定！全身的血液、思维、甚至那缕沸腾的漆黑煞气，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他甚至连恐惧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那尺许长的冰蓝剑光，目标并非他本身，而是……那滴紧追他而来的、属于杨映雪的猩红血珠！

剑光精准无比地追上了那滴血珠。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如同琉璃破碎般的细微轻响。

嗤——

那滴蕴含着强大生命气息与一丝玄奥道韵的猩红血珠，在冰蓝剑光的触碰下，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气化**、**湮灭**！不留一丝痕迹！

而那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剑光，在湮灭了血珠后，余势丝毫不减，擦着薛临渊爆射而起的残影边缘，无声无息地掠过！

“呃啊——！”

薛临渊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尽管只是被剑光的余**锋**擦过，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撕裂、再彻底湮灭的恐怖力量，瞬间侵入他的右肩！

没有伤口！没有流血！

但他右肩连同整条手臂的经脉、骨骼、血肉，甚至更深层的某种“存在”，都在瞬间被那股极致的冰寒与湮灭之力侵蚀！剧痛超越了肉身的极限，仿佛灵魂被撕下了一块！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剑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入他的识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无情道韵**，狠狠烙印下来！

“噗！”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鲜血离体便化作冰晶。爆射而起的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股力量狠狠拍向更远处的潭底乱石，重重砸落！

剧痛！冰冷！以及识海中那如同烙印般、不断散发着“万物刍狗”意念的无情剑意，疯狂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他蜷缩在冰冷的乱石间，右臂连同半边身体彻底失去知觉，如同不属于自己。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漆黑冰冷的潭水，望向那冰蓝光晕的方向。

她依旧背对着他，白衣胜雪，青丝如瀑，仿佛从未动过。那滴血珠的湮灭，那道灭杀一切的剑光，于她而言，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

冰冷、完美、无情……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俯瞰着在泥泞中挣扎的蝼蚁。

这一刻，前世记忆里那模糊的白月光，与眼前这视他（或者说视一切）如尘埃的无情背影，彻底重合！

震撼、恐惧、劫后余生的庆幸……所有复杂的情绪，最终都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那不是潭水的寒，而是心湖彻底冻结的冰！

他明白了。

那碗被打翻的清粥，是怜悯，亦是施舍。

而眼前这一剑，是漠然，更是天堑！

力量！

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不被视作尘埃！才能……不惧这视万物为刍狗的无情之剑！

漆黑深邃的煞气在丹田内疯狂旋转，将侵入识海的无情剑意死死抵住，发出无声的咆哮。经脉的裂纹在剧痛中蔓延，冰髓魔基在哀鸣，但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意念，如同寒潭底最坚硬的玄冰，在他濒临破碎的道心中，悄然凝聚。

寒潭深处，冰蓝光晕依旧幽幽。

乱石之间，少年蜷缩如濒死之兽。

一滴属于神祇的血，曾短暂地靠近凡尘，却被她亲手湮灭。

一道冰冷的剑影，斩灭了血珠，也斩断了少年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微光。

情劫的第一颗火星，尚未燃起，便己在绝对的无情剑锋下，彻底葬入这万古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