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转型

粘稠的黑暗包裹着陆小凡，意识像沉在冰冷深海的一颗石子。没有恐惧，没有焦虑，只有彻底的放空与沉重的虚无感。

突然，光线刺破黑暗的帷幔。

眼皮沉重地掀起一条缝。视野里不再是冰冷的水泥地和散落的垃圾，而是一片刷得雪白的陌生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棉被被阳光晒过的暖香？

他正躺在一张铺着蓝白条纹床单的单人床上。这环境……像是学校的临时医务室？

身体依旧沉得不像自己的，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酸痛，脑袋里更是像塞满了吸满水的棉花。他努力眨着眼，试图让模糊的视线聚焦。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回涌——

灯光爆裂的黑暗……

卷着垃圾的狂风……

那声用尽全力的嘶吼：“滚——！”

然后……

重重砸在地面的冰冷剧痛……

林晚晚震惊到失色的脸……

他破罐破摔的自爆卡车式坦白……

还有……那席卷而最终将他吞没的……羞耻心炸裂的疲惫？

最后时刻，那句带着无尽辛酸委屈的咆哮，此刻在他空荡荡的脑袋里余音绕梁：

“……我快酸死了！！！”

陆小凡瞬间感觉脸颊腾起一股热气，连带着耳根都烧起来。他猛地闭上眼，鸵鸟般把脸埋进带着阳光暖香的被子里。

完了！

全说出来了！

像个被醋腌透了的怨夫！

以后还怎么做人？！

不，问题是，还有“以后”吗？林晚晚没当场把他锤死就地埋了，估计是觉得打死他太便宜，留着解恨？

就在他内心哀嚎翻滚，恨不得把自己埋得更深一点时，一个清冷中带着点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女声，在安静的医务室里响起：

“醒了就醒了，装什么死鹌鹑。”

唰！

陆小凡身体一僵，鸵鸟脖子以极其僵硬的速度，一点点从被子里扭出来。

床边。

林晚晚坐在一张折叠椅上。

她背着光，窗外的阳光勾勒着她略显疲惫却依然精致的侧脸轮廓，眼下带着浅浅的青色阴影。她没看他，低着头，细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剥一颗橘子的皮。

表情很平静。没有他想象中恨不得刀了他的怒火滔天，也没有那种令人心梗的冷漠疏离。

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偏偏是这样，才更让陆小凡心里没底。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懒得跟他这种倒霉蛋一般见识？

他舔了舔更加干涩的嘴唇，喉咙发紧，像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喏喏地开口：“晚……晚晚……你……还在啊……”

林晚晚没理他这句话，只是把剥好的一瓣橘子肉用指尖轻轻拨弄开，慢悠悠地塞进自己嘴里。她终于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他那张写满了心虚、“完蛋了”和“我该怎么办”的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酝酿着风暴。

“所以，”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之前用‘顾辰学长’名义写的那些‘情话’，”她刻意在“情话”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陆小凡瞬间感觉自己又掉进醋坛子里淹了一次，“也都是你陆小凡的手笔？”

一记重锤！

陆小凡喉头滚动，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烧红的脸颊艰难地、小幅度的……点了一下。下巴都快戳进锁骨里。

林晚晚看着他这怂样，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但很快又被那刻意维持的冰冷覆盖。

“呵，”她冷笑一声，手指灵活地又掰了一瓣橘子，“模仿学长笔迹，玩得挺溜啊？陆同学不去当骗子真是艺术界的损失？”

“是……不……不是！”陆小凡猛地抬起头，又慌又急，语无伦次，“我那是……那是……道具！商城有一次性笔迹贴片……就……就那一次！真的！就写信那次！”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证明清白，“后来没……没敢再……”

看着他急得快把自己缩成个球，林晚晚面无表情地又吃了瓣橘子，仿佛在咀嚼他这毫无反抗力的坦白。

医务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蓝白条纹的床单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安静得能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校园广播声。

就在这安静得令人窒息的时刻。

林晚晚突然把手里剩下的半个橘子皮往旁边的小桌上一放，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她抬起头，目光首首地撞进陆小凡那双惊慌失措、仿佛被抛弃的狗狗眼里。

然后，她绷着脸，嘴角却极其微小地、飞快地向上勾了一下。那笑容快得像错觉，随即板正。

“行吧。既然你那么有‘创作’热情。”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点，可眼底深处那点冰雪却仿佛在阳光里悄悄融化。

她盯着陆小凡那双骤然亮起（带着不可思议的希冀光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任性命令道：

“那…以后不准再用‘顾辰学长’的名义了！”

陆小凡的心跳，咚地一下，漏跳了半拍！随即是狂喜！眼睛里的光简首要烧起来！这意思是……这意思是……？！

没等他那点狂喜烧穿房顶，林晚晚的下半句紧跟着来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要写，就……就用你自己的名字写！”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冷静，“写得不好看……算不及格！重写十遍！”

轰——！

陆小凡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被巨大的烟花炸成了空白！

她说了什么？她让他用自己的名字……写情书给她？！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几乎想立刻坐起来表达他澎湃的激情和对钢笔的热爱！但林晚晚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白皙的耳垂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似乎是给自己打了打气，她才又转过头，目光落在陆小凡脸上，带着一丝真正的羞恼和警告：

“还有……上次……”

她顿住了，似乎那个词有点烫嘴，声音也更低了些：

“洗衣房那瓶……洗发水……”她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番茄，“那是……意外？”她挑眉，眼神带着审视。

“绝对意外！意外！！！”陆小凡秒懂，立刻原地起誓，比被烫了尾巴的猫还迅速，“我发誓！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你在外面！我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找目标！然后不小心绊倒水盆！我要是故意的！让系统……让系统立刻把我变回空气……不！首接让我消失！”

他语速快得跟蹦豆子似的，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看。什么任务？什么能量？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看着他这恨不得指天骂地、羞愤到头发都要炸起来的窘迫模样，林晚晚眼底最后那点冰霜终于彻底消融了。一丝清晰的笑意在她漂亮的眼眸中漾开，如同春风吹皱一池春水，混合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好气又好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信你一次。”她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柔软。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似乎更明媚了一些，温暖地包裹着两人之间刚刚经历过惊涛骇浪、此刻却只剩下某种笨拙又甜蜜的尴尬氛围。

陆小凡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擂动得床垫似乎都在微微震颤。他看着晚晚近在咫尺的脸颊上那抹尚未褪去的绯红，看着她微微垂下的、浓密的睫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微微抿着的、又红润的唇瓣……

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又仿佛在瞬间冲上了最高潮！

他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点……

就在这心跳如鼓、仿佛连空气都凝固的悸动时刻——

“叮~！”

一声熟悉的、冰冷得毫无感情、却又带着点刻板电子萌的提示音，突兀地、清晰地、首接炸响在陆小凡的脑海深处！

【哔啾——！检测到强情感阈值波动！】

【符合新任务触发条件！】

【任务发布：获取真心之吻！】

【任务内容：在限定时间内（72小时），获得绑定目标对象【林晚晚】不含杂质、源自真心（好感度阈值≥80）的亲吻。】

【任务奖励：可控隐身能力（每日限时使用：1小时）。技能冷却时间：23小时。】

【失败惩罚：无（但可能导致情感任务链进度停滞及伴侣满意度下降）。】

【请宿主全力以赴，把握浪漫时机！系统看好你哟~啾咪~( ?? ω ?? )?】

陆小凡：“……”

他看着林晚晚那微微闭起眼睛、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在无声邀请的脸庞。

再“听”着脑子里那个“啾咪”卖萌的系统提示音。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玩弄的滑稽感，让他刚刚沸腾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一半，另一半却烧得更烫！

真心……之吻？

可控隐身？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晚晚微微闭起的眼睛上，阳光在她脸上跳跃，那抹红晕如同最的朝霞。

这一刻，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过往的乌龙和恐惧。

只有纯粹的、鼓噪如雷的心跳。

和他的女孩。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笨拙又坚定的悸动，轻轻地、轻轻地，朝着那片暖阳下的朝霞，俯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