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好大手笔的炼器

螭闸轰然闭合。

最后一丝幽蓝水光，连同凶螭不甘的咆哮，被彻底隔绝在外。沈璃悬于虚空，重归无边黑暗与死寂。唯有眉间一点金痕，如呼吸般明灭不定，映照着体内新铸的道基——一方缓缓轮转的五行光轮。

青木的生机，温润如春溪流淌；玄水的柔韧，暗藏奔涌之势；厚土的沉凝，承载万物之基；赤火的暴烈，蛰伏于肩头剑疤之下；白金的锋锐，则在指尖悄然流转。

方才引煞归源、五行斗螭的凶险画面，仍在识海中激荡。

那凶螭巨爪！爪心金旋吞噬万金，分明是金行本源之力被扭曲至邪异的形态！熔岩般的纹路中焚烧的暴戾，又与火行同源殊途……何等诡谲！

“枷锁…归源…”

《归源衍道诀》的心法在心间流淌。世人锤炼单一灵力，如江河奔涌，虽浩荡终有尽时。而她此刻的道基，竟似一方微缩的混沌天地！五行本源非但不相冲，反在轮转中相生相济。引动外界驳杂之气，如百川归海，纳入轮转，尽数化为己力！

她屏息凝神，引动一缕神念，如无形触须，小心翼翼探向这片死寂的黑暗深渊。

神念所及，虚无并非空荡。

无数细微如尘、属性迥异的“气”静静悬浮：寒潭遗留的幽邃水精，岩层渗透的厚重土息，螭闸金属残留的冰冷金煞……甚至，还有那凶螭爪上炸裂的暗红污血中，尚未消散的古老暴戾火行余烬！

这些寻常修士避之不及的“杂质”、“煞气”，在归源道基的感应下，却如同散落的明珠。心念微动，轮转的五行光轮如精密的磨盘，将丝丝缕缕驳杂之气缓缓牵引、剥离戾气、碾磨精纯……最终，化为滋养道基的涓涓细流。

道基轮转的速度，似乎因此……悄然快了一分。

眉心血痕微光流转，沈璃身形在虚空中缓缓前移。

黑暗并非永恒。

前行不过百丈，脚下触感由虚化实——冰冷、坚硬，带着金属的质感。金痕光芒如涟漪扩散，照亮方寸之地。

眼前景象，令她心头一震！

一座深埋于无光深渊的……巨大炼室，赫然呈现！

西壁非石非玉，乃是一种暗沉、布满玄奥纹路的奇异金属，触手冰凉彻骨。室顶穹窿高悬，隐没于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炼室中央，矗立着一尊三足两耳、高达数丈的青铜巨鼎。

鼎身遍布撞击的凹痕与爪撕的裂口，其中一道贯穿鼎腹的裂痕边缘，凝固着暗金色的金属熔液，如同永不愈合的狰狞伤疤。鼎盖，早己不知所踪。

鼎旁地面，狼藉一片：断裂的青铜锁链、崩碎的奇异晶石、焦黑扭曲难以辨认的金属残骸……空气里，弥漫着万年不散的金属焦糊味，混杂着一丝奇异香料焚烧后的淡淡余韵，仿佛时间在此凝固。

沈璃走近巨鼎，指尖拂过鼎身冰冷的纹路。一股极其微弱、却浩瀚精纯的意念碎片，如同沉睡万年的尘埃，被眉心血痕引动，悄然渗入识海：

【…金源髓母…引脉铸鼎…锁螭龙逆鳞…融五行…炼归源…】

【…逆鳞凶性…反噬…鼎裂…器毁…道反…】

【…归源非器…枷锁难破…憾…憾…憾…】

碎片零落，浸透着无尽的不甘与悲怆。

沈璃心头剧震。余烬在此以螭宫地脉为炉，金源髓母为引，竟是要炼化那凶螭逆鳞，融合五行本源，铸就一件“归源”神器？

然那逆鳞蕴含的荒古凶性，与伪道之种何其相似？炼化不成，反遭反噬，鼎毁器崩！

这《归源衍道诀》，莫非并非他最初所求之道，而是炼器失败、道心反噬后，于绝境中悟出的……破釜沉舟之法？

目光扫过狼藉地面，最终定格在巨鼎那道最狰狞裂口旁——

一块巴掌大小、形似残月、通体流淌着暗沉金芒的鳞片，深深嵌入金属地面！

鳞片边缘锋锐如神兵，表面天然铭刻玄奥螺旋纹路，中心一点深邃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核，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以及一丝被强行剥离本体的、无主怨毒！

螭龙逆鳞碎片！

眉心血痕剧烈跳动，似被那碎片吸引。

沈璃凝神戒备，缓缓靠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压力之上。

越近，碎片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越是清晰：暴戾、锋锐、焚烧万物的灼热……还有一丝炼化失败后残留的、混乱的归源之意。

她停在碎片三尺之外，引动一丝归源道基的轮转之力，如履薄冰般探向碎片。

轮转之力触及碎片的刹那——

“嗡——！”

逆鳞碎片猛地一震，暗沉金芒骤然亮起，如同凶兽睁开了猩红之瞳：一股远比寒潭凶螭更纯粹、更古老的暴戾凶气，混合着混乱的归源意念，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狠狠撞向沈璃神魂！

眼前幻象炸裂！

无垠熔金之海沸腾翻涌，一尊遮天蔽日的暗金螭龙在火海中疯狂咆哮！其颈下逆鳞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正流淌着熔岩般的血液。

螭龙那暴怒的竖瞳，穿透时空，死死锁定了沈璃！

“窃鳞者…死！”

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怖威压，让新生的道基轮转骤然停滞！经脉欲裂！

沈璃闷哼一声，七窍溢血，却咬紧牙关。《归源衍道诀》疯狂运转，眉心血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厚土光轮沉入识海，如大地般稳固摇摇欲坠的神魂。五行轮转强行催动，如同磨世之盘，绞杀侵入的凶煞意念。

她将被血痕强行磨碎、剥离了最暴戾凶性的那一丝混乱归源之气，悍然引向自身轮转的五行道基！

“轰！”

道基剧震，如同被投入烧红的九天玄铁。新生的五行轮转被这股外来的、混乱却本质极高的归源之气冲击，瞬间变得滞涩、扭曲。

道基之上，甚至浮现出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剧痛席卷周身！

然而，在这焚身裂魂般的痛苦深处，沈璃却捕捉到一丝……奇异的明悟！

那混乱归源之气，虽暴戾扭曲，其核心却烙印着螭龙逆鳞本身对“金行本源”最原始、最本真的理解！那是凌驾于余烬、甚至超越《归源衍道诀》之上的……荒古之秘！

她强忍道基撕裂之痛，心神沉入那丝混乱之气。如同在沸腾的熔岩之海中，徒手打捞真金。

就在心神与之交融的刹那——

嵌入地面的螭龙逆鳞碎片中心，那点暗红血核，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同一瞬间！

碎片旁的地面阴影里，半截锈迹斑斑的青铜断剑剑尖，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悄然探出，森寒的锋芒，无声无息地……首指沈璃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