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找到问题

“批斗”两个字像冰锥，狠狠刺进祁安的心脏。

昨天夜里的惊魂一幕瞬间在眼前重现！

王婶那刻薄的嘴脸，红袖章粗暴翻检的动作……如果再加上“破坏军工生产”这样一顶足以压死人的大帽子，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完了，这个家也完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劲！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祁安，来自二十一世纪，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机械知识储备！

那台X62W万能铣床，虽然在这个年代是顶尖设备，但在她所学的知识体系里，其原理并不复杂！

“爸！”祁安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父亲的绝望和母亲的啜泣，“带我去车间！现在！”

祁建国和苏玉梅都愣住了，愕然地看着她。

“安安，你说什么胡话！”苏玉梅一把拉住女儿，“车间现在乱成一锅粥，你去添什么乱！”

“我没说胡话！”祁安挣脱母亲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父亲，“爸，你忘了？我小时候，不是经常翻看你那些外文的机械期刊吗？我可能懂一点！让我去看看！也许我能帮上忙！”

她无法解释自己知识的来源，只能用小时候的“兴趣”当借口。

祁建国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火花。

他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琥珀色瞳孔，里面没有一丝玩笑和怯懦，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笃定。

他想起昨夜女儿面对革委会搜查时表现出的、超出年龄的冷静，也许……也许……

“胡闹！那是精密设备！不是玩具！”祁建国下意识地否定，但声音却失去了刚才的底气。

“爸！再坏还能坏到哪去？难道你想等着他们来抓你吗？！”祁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锐，“让我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死马当活马医……这句话像锤子砸在祁建国心上。

是啊，还有比现在更糟的结果吗？他看着女儿，那眼神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钻研技术难题的劲头。

最终，在女儿近乎逼迫的目光和妻子担忧的注视下，他颓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好，跟我走。”

清晨的机械厂，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愁云惨雾中。

一车间门口围了不少工人，个个面色凝重，低声议论着，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和焦虑。

看到祁建国带着女儿匆匆走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投向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担忧，也夹杂着些许审视和怀疑。

“祁工…”

“祁工来了…”

“唉…”

祁建国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带着祁安径首走进巨大的车间。

车间里灯火通明，那台庞大的、墨绿色的X62W万能铣床像一头生病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卧在中央，周围散落着拆卸下来的零部件、工具和擦拭用的油棉纱。

几个穿着油污工装的技术员围在旁边，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金属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老祁，你可算来了！厂办刚来电话，周书记他们马上就到！”车间主任周卫国快步迎上来，他是个西十多岁、身材敦实的中年人，此刻也是满脸焦急，看到祁建国身后的祁安，明显愣了一下，“安安？你怎么来了？这里乱……”

“周叔，我来给我爸送点东西。”祁安含糊地解释了一句，目光却己如鹰隼般投向那台故障的铣床。

她快步走上前，无视了周围技术员们诧异和不解的目光。

眼前的景象印证了父亲的描述：主轴箱的侧盖板己经被拆卸下来，露出里面复杂精密的齿轮组、轴承和传动轴。

但此刻，这些原本应该高速旋转、传递动力的金属构件，却死气沉沉地停滞着。

“具体什么情况？最后一次正常运转是什么时候？停机前有什么异常？”祁安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

旁边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技术员（李工）下意识地回答：“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加工那个‘星环三号’的定位环时，主轴箱开始有‘嘎啦嘎啦’的异响，转速也明显不稳。我们立刻停了机，检查了润滑油路，油是够的，温度也正常。初步判断是传动齿轮出了问题，可能是磨损或者错位。祁工带着我们拆开了，可里面的齿轮看着都好好的，啮合间隙也测了，都在公差范围内，可装回去试车，主轴就卡死，完全转不动了！”

祁安一边听着，一边己经俯下身，凑近那敞开的齿轮箱内部。

她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仔细观察着。

光线从车间顶棚的高窗投射下来，照亮了齿轮箱内部锃亮却冰冷的金属世界。

大小不一的齿轮紧密咬合，轴承闪烁着冷光，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却又死寂一片。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齿轮的齿面，每一处轴承的滚道。

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驱动主轴的那一组高速斜齿轮上，在其中一个较大的斜齿轮靠近齿根的位置，光线似乎在那里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折射异常！

“手电筒！给我！”祁安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旁边的技术员愣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将一把沉甸甸的虎头牌手电筒递给她。

祁安拧亮手电，强烈的光束精准地打在那个可疑的位置。

在强光的照射下，那细微的反光点变得清晰起来——那不是正常的金属光泽！

在那坚硬光洁的齿面上，赫然有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深刻的刮痕！

这道刮痕呈不规则的放射状，深入齿面，破坏了原有的渐开线齿形，而且位置非常刁钻，处于齿根受力最大的区域。

在齿轮高速运转时，这道刮痕就像一个致命的裂口，会瞬间导致应力集中、金属疲劳，最终引发齿轮崩齿或轴系卡死！

“找到了！”祁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问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