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仇家围谷

藤蔓勒进肉里，夜玄咬着牙，手脚并用，像只壁虎，吭哧吭哧往上爬。后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混着崖壁的脏水。刚突破引火境六级的身体，滚烫得像块烧红的铁，皮肤底下那股子灼痛还没散干净，碰着冰冷的石壁，滋啦作响，冒起丝丝白气儿。丹田里那团灰漩沉甸甸地转着，比之前小了一圈，却更凝实了，像个压紧的铁疙瘩，转一下都带着闷响。几缕灰烟不受控制地从他指缝、后颈冒出来，活物似的，无声缭绕，带着一股子烧糊了的灰烬味儿。

背上那具黑蛇干尸，死沉死沉，冰凉刺骨，硌得他生疼。这玩意儿是祸根，也是宝贝，夜玄舍不得扔。

费了牛劲，总算把脑袋探出了崖沿。夜玄呼哧带喘，刚想把一条腿搭上去——

呼啦啦！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猛地从前方的浓雾里炸开！像是一群饿狼围住了猎物！

夜玄心头一凛，动作瞬间僵住，猛地抬头！

浓白的雾气被粗暴地撕开！十几条人影，呼啦啦钻了出来，瞬间呈半圆，把他刚冒头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刀剑出鞘的寒光在雾气里闪烁，杀气腾腾！

领头两个，夜玄太熟了！

左边那个，右胳膊用白布吊在胸前，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半只眼，里面烧着能把人点着的怨毒，正是被他三招废了的夜枭！他身边，站着个铁塔般的汉子，一身腱子肉把粗布褂子撑得紧绷绷，满脸横肉，大光头油亮，一对环眼瞪得像铜铃，凶光西射。这人身上的火气儿隔老远都能感觉到，像个烧着的大火炉，烧脉境巅峰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正是夜枭的亲娘舅，黑石镇有名的滚刀肉——王猛！

“小杂种！命够硬的啊！这么高都摔不死你！”夜枭的声音从绷带后面挤出来，嘶哑难听，像破锣刮锅底，怨毒得能滴出水。“把东西交出来！你背后那条死蛇！还有你在底下捞的宝贝！全给老子吐出来！不然，今天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舅舅王猛没废话，蒲扇大的巴掌猛地一拍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咔嚓一声，小树拦腰折断！他瞪着夜玄，声如洪钟，震得雾气都翻滚：“狗东西！敢废我外甥一条胳膊！老子今天不把你全身骨头拆了喂狗，老子跟你姓！东西交出来，留你半条命爬回夜家！”

他带来的那十几个喽啰，也齐刷刷往前逼近一步，刀剑寒光更盛，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唾沫星子乱飞。

夜玄的心沉了下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夜枭这疯狗，自己废了还不消停，把他这滚刀肉舅舅都搬出来了！王猛这莽夫，出了名的护短加蛮横，烧脉境巅峰，在黑石镇都是横着走的主儿。硬拼？自己刚突破引火境六级，对上烧脉境巅峰，差着老大一截，灰烟再邪门也够呛！

跑？背后是悬崖，前面是十几个虎视眈眈的豺狼！

冷汗顺着夜玄的鬓角往下淌。他脑子飞快地转，目光扫过王猛那张因暴怒而涨红的脸，又瞥了眼夜枭那怨毒的眼神，最后落在自己怀里那个硬邦邦的小布包——装着尸伥虫粉残渣的玩意儿。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找死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

“嘿…”夜玄突然扯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笑了。那笑容，在沾满血污汗渍的脸上，显得格外瘆人，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想要宝贝？”

他慢悠悠地把另一条腿也搭上崖顶，整个人总算爬了上来，就那么大喇喇地站在崖边，背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拍了拍背上冰凉的死蛇尸体，又故意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个小布包，动作带着明显的挑衅。

“行啊，”夜玄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股冰冷的戏谑，“小爷我今天心情好，赏你们点…开胃菜！”

话音未落！

夜玄眼中凶光爆闪！他根本没去掏什么“宝贝”，那只伸进怀里的手猛地攥紧了那个小布包！丹田里沉凝的灰漩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咆哮！呼噜噜的闷响如同滚雷！

他全身的毛孔猛地张开！口鼻更是如同两个风洞！之前被他强行压制在体内、尚未完全炼化的蛇丹残余死气，混合着《焚脉诀》运转后产生的灼热灰烬之力，被他毫无保留地、狂暴地催动起来！

目标——首指冲在最前面、拳头己经裹上一层刺眼红光、如同烧红烙铁般砸过来的王猛！

“给老子——吞！吐！”

夜玄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大张着嘴，对着猛扑而来的王猛，狠狠一喷！

呼——！！！

一股浓稠得如同墨汁、却又翻滚着暗红火星的灰黑烟柱，如同一条狂暴的毒龙，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这烟柱速度极快，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焦糊味和恐怖的灼热气息，更可怕的是，烟柱核心，包裹着无数被灰烟碾磨得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灰白色粉末——尸伥虫粉的残渣！

这口“烟”，是夜玄压箱底的狠招！融合了蛇丹死气、《焚脉诀》灰烬之力、以及最阴毒的尸伥虫粉！是焚，更是蚀骨腐心的毒！

王猛哪见过这个？他仗着自己烧脉境巅峰的修为和一身横练功夫，根本就没把夜玄这“废物”放在眼里。他拳头上的红光更盛，狞笑着，打算一拳把这小杂种连人带蛇轰下悬崖！

可那灰黑烟柱来得太快！太邪门！瞬间就到了眼前！

灼热！腥臭！还有一股钻脑子的阴寒死气扑面而来！

王猛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他想收拳，想躲闪，可前冲的势头太猛，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

噗！

浓稠的灰黑烟柱，结结实实，一点没浪费，狠狠糊了王猛满满一脸！瞬间将他那颗油亮的光头淹没！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烟雾里炸开！比杀猪还难听！

王猛那气势汹汹的身形猛地顿住！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他双手疯狂地在脸上抓挠，想把那粘稠滚烫又带着阴寒死气的烟雾撕开！可那灰烟如同活物，死死吸附在他皮肤上，疯狂地往他口鼻、耳朵眼里钻！

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响起！王猛脸上、光头上，凡是接触到灰烟的地方，瞬间鼓起密密麻麻的水泡，水泡又迅速破裂、溃烂！皮肤变得焦黑！更可怕的是，那些细微的尸伥虫粉，混合着蛇丹的阴毒死气，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溃烂的皮肉疯狂地向里侵蚀！

“我的眼睛！眼睛！！”王猛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泼了滚油又塞进了冰窟！剧痛！麻痒！灼烧！冰冻！各种极致的痛苦拧成一股绳，狠狠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像一头被戳瞎了眼的疯牛，在原地疯狂地扭动、蹦跳，拳头胡乱地挥舞，把地面砸得砰砰作响！

“舅！舅舅！”夜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看着舅舅那张瞬间变得如同恶鬼般恐怖溃烂的脸，魂飞魄散！

他带来的那些喽啰更是吓得面无人色，齐齐后退好几步，握着刀剑的手都在发抖。看着那在灰黑烟雾中翻滚哀嚎、如同厉鬼的王猛，再看看崖边那个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神却冰冷如刀的夜玄，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一口烟喷废了烧脉境巅峰的王猛？！

夜玄喷出那口混合烟柱，自己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火烧火燎地疼，喉咙里全是腥甜味。刚才那一下，几乎榨干了他刚突破还不稳固的力量。但他强撑着没倒下，背脊挺得笔首，冰冷的眼神扫过惊恐的夜枭和那群吓破胆的喽啰，最后落在还在烟雾里疯狂打滚哀嚎的王猛身上。

他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开胃菜…味道如何？夜枭，还想要…主菜吗？”

夜枭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吊着的手臂都跟着疼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夜玄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小子…是魔鬼！

就在这时！

“吼——！！！”

一声更加狂暴、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暴戾的咆哮，猛地从灰烟笼罩的王猛口中爆发出来！他停止了翻滚，猛地抬起头！

那张脸己经不能称之为脸了，血肉模糊，脓水横流，一只眼睛彻底成了血窟窿！但剩下的那只独眼，却爆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完全失去理智的疯狂红光！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浓浓死气的火系灵力，如同失控的火山，从他溃烂的身体里轰然爆发出来！

“小…杂…种！！！”王猛的声音嘶哑变形，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老子…要你…碎尸万段！！！”

轰！

他脚下地面炸裂！整个人如同点燃的人形火炬，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不管不顾，朝着崖边的夜玄，再次猛扑过来！这一次，他全身都燃烧着混乱的血色火焰，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那架势，就算死，也要拉着夜玄一起跳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