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监控诡影

凌晨三点十七分，陆离的指尖在监控鼠标上凝住，像被焊死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工作室里只亮着一盏工作台灯，暖黄色的光晕圈住堆成小山的古籍残卷，却驱不散西壁阴影里蛰伏的寒意。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分割成十六个监控窗口，唯有正对修复台的三号屏布满雪花，宛如有人在屏幕后撒了一把碎玻璃。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食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就在一分钟前，他为了确认妆匣暗格是否残留异物，调取了昨夜零点到凌晨三点的监控录像。前两小时的画面都很正常，紫檀木修复台在红外线下泛着幽光，首到凌晨两点十七分，三号屏突然跳成满屏雪花，紧接着，血红色的雾霭从像素缝隙里渗出来，在虚焦的背景中缓缓书写。

【七日断魂】

西个字悬在空气里，笔画边缘带着血丝凝固的颗粒感，仿佛有人用指尖蘸着鲜血在屏幕内侧书写。陆离猛地凑近显示器，鼻尖几乎贴上冰冷的液晶屏。他注意到一个毛骨悚然的细节——那血雾的运笔轨迹，竟然和他修复妆匣暗格时的手势分毫不差。昨晚他用细如蚊足的镊子挑开暗格木楔，此刻血雾书写"七"字的起笔，正模仿着他镊子上扬的弧度。

"像是...镜像临摹。"他低声道，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凉气。工作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声在胸腔里撞出空洞的回响。他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电子钟，绿莹莹的数字停在02:16，电池槽被他今早抠出来检查过，明明是新换的南孚。

时间悖论像一根冰锥刺入后颈。监控时间戳清晰地显示着02:17:43，而电子钟永远停在了前一分钟。陆离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冲到电子钟下，手指拂过表面的灰尘，突然僵住——钟面玻璃内侧，有一道极淡的血痕，蜿蜒如蛇，正是"断"字最后那一画的起笔。

这道痕迹和他祖父临终前反复在病床上划写的符号一模一样。十年前，老爷子在临终谵妄中用指甲抠着床单，留下无数残缺的血痕，当时医生说那是老人对"断绝"二字的执念，可此刻看来，更像是某种跨越时空的预警。

"阿离？"沈清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发梢还沾着浴室的水汽，"我把红外热源图调出来了，你看这个..."

陆离转身时，看见她睡衣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淡青色的血管。沈清欢将笔记本放在修复台上，屏幕亮起时，他看见三号监控画面的红外热成像图——那团血雾的位置，重叠着两个模糊的热源轮廓。一个温度在37℃左右，符合人体正常体温；另一个却只有25℃，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尸体。

"两个热源...重叠在一起？"陆离的手指划过屏幕上那团诡异的热像，"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有什么东西，正借着活人的体温显形。"沈清欢打断他，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我放大了看，低温热源的轮廓...像是个戴着宽檐帽的女人，而高温热源...应该是你。"

工作室的空气瞬间降到冰点。陆离猛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里还留着今早被妆匣暗格划破的细小红痕。他想起血雾书写时那与自己完全一致的手势，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涌上来：难道昨晚有什么东西，正附在他身上，用他的影子在空气中书写诅咒？

"把录像删了。"陆离突然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沈清欢没问为什么，熟练地调出后台程序，选中三号屏的录像文件。就在删除确认框弹出的瞬间，陆离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时，屏幕上跳出一条匿名彩信，发信号码是一连串乱码。

彩信内容是一张照片，拍摄角度和三号监控完全一致。画面里【七日断魂】西个字依然悬浮在空气中，但在血字下方，多了一行用淡金色光点写成的小字，在黑暗中像散落的星屑：

【汝非唯一解】

陆离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猛地抬头，看向工作室的落地窗。窗外是深夜的老城区，梧桐树枝条在路灯下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枯手在玻璃上抓挠。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老人抓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望着虚空，反复念叨着："解局的...不止一个..."

"阿离？你怎么了？"沈清欢的声音带着担忧，她刚点击完删除键，屏幕上的录像文件化作碎片消失。

陆离没有回答。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淡金小字，突然注意到一个更惊悚的细节——那行字的笔画之间，隐隐有血雾流动的痕迹，而每个字的收笔处，都拖着一条极细的尾迹，连起来看，正是一个完整的太极图案。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顶灯突然闪烁起来，明灭之间，陆离仿佛看见玻璃窗外闪过一个黑影。那影子戴着宽檐帽，身形纤细，在路灯下只停留了半秒，便消失在梧桐树干后。

他猛地冲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吹动了修复台上散落的宣纸。陆离探头望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在路灯下打着旋。

但他清楚地记得，刚才那个影子的帽檐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像是...一枚血玉镯。

"阿离，你看这个。"沈清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陆离转身时，看见她正指着电脑屏幕。刚才被删除的录像文件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回收站里，文件名变成了【双生影】。他走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撞破肋骨。

沈清欢双击打开文件，画面依然是满屏雪花。但这一次，血雾书写的【七日断魂】西个字下方，淡金小字【汝非唯一解】正在缓缓旋转，每个字都化作一枚符文，最终组合成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图案——

那是他祖父临终前，用最后一丝力气在他掌心画出的印记。

工作室里的温度越来越低，陆离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爬上天灵盖。他想起白天修复妆匣时，暗格里那枚血玉镯的触感，温润得像一块凝结的血痂。

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条匿名彩信。这一次，图片内容变了。画面里是他的修复台，妆匣被打开放在中央，而在妆匣上方，悬浮着两枚重叠的血玉镯，镯子之间缠绕着血丝，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太极图。

彩信下方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正在跳动的倒计时：

【06:59:59】

陆离猛地看向墙上的电子钟，停在02:16的数字突然闪烁起来，绿莹莹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他听见沈清欢倒吸一口凉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电子钟的玻璃表面，那道"断"字的血痕正在缓缓延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完成十年前未写完的笔画。

"七日断魂..."陆离低声念出这西个字，指尖触碰到裤兜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倒计时正在一秒秒减少。他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话，关于陆家祖宅的禁忌，关于河神祭典的传说，关于每七十年就会出现的血玉诅咒。

"阿离，"沈清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你看监控..."

陆离猛地回头，只见三号屏的雪花中，血雾再次浮现。这一次，它没有写字，而是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抬起手，对着监控镜头，掌心赫然印着一个血红色的太极图，和他腕上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起一声轻响，匿名彩信的第三条内容跳了出来。这一次，是一段十秒的视频。

视频画面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镜头对着一面铜镜。镜子里映出一个穿着民国服饰的女子，她戴着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女子抬起左手，腕上戴着一枚血玉镯，镯子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然后，她缓缓摘下帽子。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

镜子里的女子，有着和沈清欢一模一样的脸。

视频在女子微笑的瞬间戛然而止，屏幕上只剩下最后一行字：

【第二日，辰时，河神庙见】

工作室的顶灯突然炸裂，玻璃碎片散落一地。陆离在黑暗中听见沈清欢的惊呼，同时感到左手腕的伤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蠕动。他摸出手机照亮，只见腕上的红痕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暗红色，形状赫然是一枚血玉镯的印记。

而在他身后，被炸毁的顶灯残骸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陆离转身用手机照去，只见天花板的阴影里，用血雾写成的【七日断魂】西个字正在缓缓旋转，每个字的笔画间都渗出细小的血珠，滴落在修复台上，形成一个微型的太极图案。

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匿名号码。这一次，彩信内容只有一张图片：

画面里是他的工作室，从监控的角度拍摄。他和沈清欢站在修复台前，背对着镜头。而在他们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戴着宽檐帽的女人，她的手搭在陆离的肩膀上，腕间的血玉镯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图片下方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正在跳动的倒计时：

【06:58:30】

陆离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修复台上，那枚从妆匣里掉出来的血菩提，正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