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念俱灰

绝云崖？

听到这三个字，小兰瘦弱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小姐……您……您要去那里做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绝云崖，在慕容城外数十里处。那是一处极其险峻、也极其诡异的断崖。

崖壁陡峭如刀削，深不见底。终年被浓密的、带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瘴气所笼罩。

传说，崖底镇压着上古的凶魔。也有传说，那里是连接幽冥的入口。

总之，在慕容城百姓的认知里，绝云崖就是一个象征着死亡和绝望的禁地。

除了活腻了想不开的人，没人会靠近那里。

小姐……为什么要去那里？

难道她……真的万念俱灰，想……

小兰不敢再想下去。

“小姐！您不能去啊！”她带着哭腔，死死抓住慕容雪的手，“那里……那里太危险了！而且……而且就算我们去了，也……”

也改变不了什么。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来。

在她看来，慕容雪现在的情况，去哪里都是死路一条。绝云崖，只会让她死得更快，更惨。

慕容雪看着小兰惊恐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叹。

她知道小兰在想什么。

但她无法解释。

魔尊的存在，太匪夷所思了。说出来，小兰也不会信，只会以为自己疯了。

而且，那真的是希望吗？

一个被封印的上古魔尊……

就算他真的能救自己，代价又会是什么？

她不知道。

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这根稻草可能比死亡更可怕。

“……我必须去。”慕容雪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有那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小兰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慕容雪打断她，“小兰，你听我说。你己经帮了我很多了。这份恩情，如果我能活下去，将来……定百倍报答。”

她的目光落在小兰那双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上。

“但是，去绝云崖的路，太远，也太危险。你带着我，根本不可能安全到达。甚至，你自己也会没命。”

“现在，城里很乱。你可以趁乱……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想办法逃出城去。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忘了我吧。忘了慕容家。好好活下去。”

这是慕容雪此刻唯一能为这个小丫鬟做的。

给她一个选择。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小兰听着慕容雪的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用力地摇着头。

“不……小姐……我不走……”她哽咽着说，“夫人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就是慕容家的……现在……现在小姐您有难……我……我怎么能自己逃走……”

“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小姐您……”

她的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

慕容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在这个冰冷、残酷、充满了背叛和算计的世界里，竟然真的有这样……傻得可爱的忠诚吗？

她看着小兰那张沾满污泥和泪水的小脸，那双因为害怕却依旧坚定的眼睛。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傻丫头。”

“小姐……”

“……扶我起来。”

“啊？哦！好！”小兰赶紧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想把慕容雪扶起来。

但慕容雪太虚弱了。丹田破碎，元力尽失，连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

小兰的力气又太小。

试了好几次，慕容雪都没能坐起来，反而因为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小兰急得快哭了。

怎么办？

这样下去，别说去绝云崖，天亮之前，小姐可能就……

就在两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

慕容雪忽然感觉胸口那枚冰心琉璃佩，又传来了一丝异动。

不是之前的滚烫，也不是碎裂后的冰冷。

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要传递什么信息的震动。

同时，她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那画面，好像是慕容家……藏书阁的某个角落？一个很隐蔽的书架后面，似乎藏着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什么？

画面一闪即逝，快得让她抓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

冰心琉璃佩？

难道是它在……提示自己？

可是，藏书阁……

那里现在肯定己经被慕容拓或者影盟的人控制了。自己怎么可能去得了？

而且，就算去了，暗格里又能有什么东西，能改变现在的绝境？

慕容雪甩了甩头，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意识模糊产生的幻觉。

但那个画面，却异常清晰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藏书阁……暗格……

她忽然想起，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似乎很喜欢去藏书阁。母亲不是慕容家的人，不被允许翻阅核心功法，但她喜欢读那些关于大陆历史、奇闻异事的杂书。

难道……那个暗格，是母亲留下的？

里面会有什么？

母亲……会不会预料到了什么？或者……留下了什么线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

虽然希望渺茫，虽然危险重重。

但比起去那生死未卜的绝云崖，回一趟己经被敌人控制的慕容府藏书阁，似乎……更加疯狂，也更加……具体？

至少，藏书阁还在城内。

至少，那里或许真的有母亲留下的东西。

拼了！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赌一把！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小兰。”慕容雪下定了决心，声音里多了一丝力量。

“小姐？”

“……不去了。不去绝云崖了。”

小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真的吗？太好了小姐！”

“……我们回……慕容府。”

“啊？！”小兰的惊喜瞬间变成了惊骇，“回……回慕容府？！小姐，那里……那里现在太危险了！二爷……二爷他……”

“我知道。”慕容雪打断她，“但……我必须回去一趟。去……藏书阁。”

“藏书阁？！”小兰更不解了，“去那里做什么？现在那里肯定都是坏人……”

“别问了。”慕容雪不想解释太多，“你只需要……想办法……把我弄回去。藏书阁……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避开大部分人。”

慕容府建造多年，内部结构复杂，确实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密道和暗门。其中一条，就通往藏书阁后院的一口枯井。那是她小时候玩捉迷藏时无意中发现的，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

小兰看着慕容雪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但最终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小姐！我……我想办法！”

可是，怎么把一个几乎无法动弹的人，从城北的垃圾堆，运回守卫森严（现在是被敌人控制）的慕容府藏书阁？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兰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她看了看慕容雪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远处依旧混乱的街道。

忽然，她眼睛一亮！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很冒险，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可能！

她跑到垃圾堆旁边，开始在一堆破烂的木头和布料里翻找起来。

很快，她找到了一辆破旧的、轮子都掉了一个的独轮手推车。这种车，通常是府里运送泔水或者杂物用的。

她又找来一些相对干净的破布和草席。

“小姐，您……您忍耐一下。”

小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小心翼翼地将慕容雪挪到了那辆破手推车上。

然后，她用破布和草席将慕容雪盖住，尽量不露出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浸湿了后背。

“小姐……委屈您了……”她低声说。

手推车很小，也很破。慕容雪蜷缩在里面，肮脏的草席散发着霉味，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伤口，疼痛难忍。

但她没有吭声。

这点委屈，这点疼痛，和她心中的恨与屈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小兰深吸一口气，推起那辆吱呀作响的破车，朝着慕容府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去。

夜色深沉。

街道上依旧混乱。

偶尔有巡逻的队伍经过，但看到一个推着破烂垃圾车、浑身脏兮兮的小丫鬟，大多只是不耐烦地呵斥几句，并没有过多盘查。

谁会想到，这破烂的垃圾车里，竟然藏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冰心圣女？

世事炎凉，莫过于此。

小兰推着车，走得很慢，也很小心。她尽量避开大路，选择偏僻的小巷穿行。

慕容雪躺在车里，感受着身体的颠簸和疼痛。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每一次颠簸，丹田处的空洞感就更加清晰一分。每一次疼痛，心中的恨意就更深一重。

她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

藏书阁的暗格里，真的会有希望吗？

还是说，这只是她临死前的一个幻觉，一个自欺欺人的念想？

万念俱灰。

或许，这才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但……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弃！

她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触碰到了胸口的冰心琉璃佩。

玉佩依旧冰冷。

但这一次，她似乎又感觉到了那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震动。

像是在……回应她心中那一点不灭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