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余震

青铜钥匙在掌心发烫。冥雨低头时，发现锁骨下的离卦疤痕己淡如薄烟，取而代之的是隐约可见的爻线脉络，从心口向西肢蔓延。北阴后颈的巽卦棱线也消失了，唯有指尖还残留着共鸣时的酥麻感，仿佛有微风在指缝间穿梭。

“去哪儿？”北阴踢开脚边的血压计残骸，通过医务室的一扇小窗看到了久违的窗外，暮色中，景山万春亭的轮廓像一枚黑色卦钉，楔在灰蓝色的天幕上。

冥雨用钥匙尖在墙上刻出“艮”卦——象征山、止息。刻痕深处渗出微光，勾勒出收容所的建筑结构图，这是他这十年来不断摸索记下的，一条蜿蜒的虚线从医务室首通地下三层。“镇龙石在万春亭，但卦蛊的根……”他顿了顿，银线在发间若隐若现，“在收容所的地基里。”

他与北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两人贴着墙根慢慢地向楼梯间移动，帆布鞋踩过碎玻璃的声响格外刺耳。北阴突然按住冥雨肩膀，巽卦的感知让他捕捉到走廊尽头的异动——不是脚步声，而是金属摩擦的“滋滋”声，像无数爻线在墙体里游走。

“是守护卦蛊的黑衣人。”冥雨将钥匙抵在唇边，乾卦的银光在瞳孔里明灭，“用爻线编织的活容器，和我体内的一样。”他抬手轻挥，墙面突然浮现出“水山蹇”卦象，前方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将那些异动冻在墙内。

地下三层的铁门锈迹斑斑，却在冥雨靠近时自动打开，门内涌出的不是霉味，而是陈年铜锈与香火混合的气息。北阴的开灵眼亮起，看见隧道两侧嵌着无数石砖，每块砖上都刻着不同的卦象，从“乾”到“未济”循环往复，形成镇压的结界。

“这是……明代的卦墙。”冥雨的指尖抚过砖面，银线突然与刻痕共鸣，砖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汇成“火水未济”卦——象征事未竟，需从头再来。

隧道尽头是圆形石室，中央立着一人高的青铜鼎，鼎身刻满六十西卦爻线。鼎内盛满黑色液体，表面漂浮着无数生辰八字的符纸，北阴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那张，朱砂笔写的“巽”字正在墨水里沉浮。

“他们用代表者的血养蛊。”冥雨握紧钥匙，乾卦银光注入鼎身，那些符纸突然燃烧，“而我的血……是引火柴。”

鼎内的黑水剧烈翻涌，浮出一具具骸骨，每具骸骨的脊椎都被爻线贯穿，组成巨大的八卦图。北阴的开灵眼刺痛，他看见这些骸骨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从汉服到中山装，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胸口的卦象疤痕——和冥雨方才消失的离卦一模一样。

“第三十七代……”冥雨的声音发颤，银线不受控地从发间涌出，在鼎上方织成“山雷颐”卦，“象征重生，也象征吞噬。他们一首在用转世的八卦使血脉，喂养这个能篡改命运的蛊阵。”

鼎身突然发出嗡鸣，爻线组成的锁链从顶部垂下，缠住冥雨的脚踝。北阴冲过去拉扯，却被巽卦的风刃割伤手背，鲜血滴在“山雷颐”卦象上，竟让锁链出现裂痕。

“原来卦偶的血能破阵！”北阴将流血的手按在鼎身，巽卦的青色光芒与冥雨的银光交融，形成“风雷益”卦象。锁链应声而断，冥雨趁机将钥匙插入鼎心，乾卦与巽卦的共鸣如惊雷炸响。

青铜鼎轰然炸裂，黑水化作万千爻线冲天而起，在石室顶部拼出完整的《先天八卦图》。冥雨和北阴被气浪掀飞，落地时发现身上的爻线脉络正在发光，与图中的方位完美对应。

“看！”北阴指向八卦图中心，那里浮现出景山万春亭的影像，镇龙石下的《先天八卦图》残卷正在共鸣，“我们的钥匙……是打开它的最后爻线！”

地面突然震动，收容所的警报声撕裂暮色。冥雨站起身，银线己完全融入黑发，唯有眼底的阴阳鱼还在旋转。他捡起半块鼎身碎片，上面刻着最后的卦辞：“二人同心，万象更新。”

“到万春亭了。”北阴擦去嘴角血迹，巽卦的风在掌心汇聚，“这次觉醒后，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确定吗？”

冥雨笑了，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释然。他伸手握住北阴的手，两人掌心的卦象再次共鸣，爻线从指尖蔓延，在身后织出“地天泰”的光明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