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规则第六条

规则第六条：禁止在任何区域查看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距离他昏迷过去多久了？

就在这时，隔帘外，一阵极其轻微、却足以在这死寂中清晰可辨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橡胶轮子碾过光滑地面的“沙沙”声，由远及近，缓缓传来。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节奏。而那轮子的“沙沙”声…听起来像是…轮椅？

千夜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他想起了！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

急诊大厅入口！那个坐在轮椅上、头上缠着厚厚渗血纱布的老人！还有…那个推着轮椅的、穿着护工服的瘦高男人！那张…惨白的、毫无表情的、如同司仪白先生般的硅胶面具脸！！！

是他们！！！

脚步声和轮子的“沙沙”声，停在了隔帘外。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小小的隔间。只有心电监护仪那规律的“滴…滴…”声，此刻听起来如同丧钟。

隔帘的缝隙，被一只戴着薄薄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掀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张脸，出现在缝隙后面。

不是面具脸。

而是那个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的老人！

厚厚的、边缘渗出暗红色干涸血迹的纱布，如同一个巨大的、肮脏的蛹，紧紧包裹着他的整个头颅，只留下眼睛、鼻子和嘴巴的缝隙。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蜡黄色，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眼神空洞麻木，仿佛意识己经游离在身体之外。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几颗稀疏发黄的牙齿，无声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如同陈旧棉布捂出的微酸气息。

推着轮椅的护工，没有露脸。只能看到他穿着深蓝色护工服的、瘦高的上半身轮廓，静静地站在轮椅后面，如同一道没有生命的阴影。

老人那浑浊空洞的目光，透过隔帘的缝隙，缓缓地、毫无焦点地扫过狭小的隔间，最后…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轴承转动般，落在了被束缚带固定在推床上、无法动弹的千夜身上。

当那空洞的目光接触到千夜眼睛的瞬间——

千夜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他看到了！

老人那浑浊空洞的眼珠深处…极其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那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识别？！如同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目标！

与此同时！

千夜右侧牛仔裤口袋深处！那颗冰冷的惨白“玻璃珠”眼球残骸！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地悸动起来！！！

这一次的悸动，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某种无法言喻的共鸣的悸动！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存在！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哀鸣！

悸动通过口袋布料清晰地传递到千夜的身体！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颤！束缚带勒紧了皮肤！

“嗬…”轮椅上的老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漏气般的怪响。他那被纱布包裹的头颅，极其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朝着千夜的方向…点了一下！

动作僵硬、滞涩，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

然后，那只掀开隔帘缝隙的、戴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护工的手！），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将隔帘重新合拢了。

脚步声和轮椅轮子碾过地面的“沙沙”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隔帘外的死寂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隔间里再次只剩下千夜一人，被束缚带牢牢绑在冰冷的推床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那个老人…那个护工…他们到底是什么？！老人那空洞眼神深处的冰冷“识别”…玻璃珠眼球的剧烈“共鸣”…还有老人那诡异的、如同回应般的点头…

口袋里的玻璃珠眼球…在“回应”他？！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几乎要撕裂千夜的理智！他猛地用力挣扎！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带来尖锐的疼痛，却无法撼动分毫！

“放开我！！”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在狭窄的隔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心电监护仪那规律到令人发疯的“滴…滴…”声。

时间在死寂和恐惧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千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规则！必须依靠规则！这里是医院急诊科！规则第七条：严格遵守医护人员指令！他现在被束缚，被隔离，这本身就是医护人员的“指令”！他不能强行挣脱！否则就是违规！

只能等。等医护人员来“处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己经几个小时。千夜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己经到了断裂的边缘。

终于！

隔帘再次被掀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赵明哲医生和那个年轻的圆框眼镜护士。

赵医生的脸色依旧疲惫阴沉，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护士则推着一辆放着血压计、体温计等物品的小车，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平静，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醒了？”赵医生的声音平板冰冷，没有任何温度。他走到推床边，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在千夜脸上和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扫视。“生命体征平稳了。刚才怎么回事？癫痫发作？癔症？”

千夜的喉咙干涩发紧。规则第三条：如实陈述！但他能说什么？说是因为口袋里一颗来自殡仪馆的眼球残骸在共鸣？！那下场绝对比刚才更惨！

“不…不知道…”千夜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刻意伪装的茫然，“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赵医生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千夜的眼球，窥探他大脑深处的秘密。他沉默了几秒，那股冰冷的审视感几乎让千夜窒息。

“解开吧。”赵医生终于开口，对着护士示意了一下，目光却依旧锁定着千夜，“算你命大。刚才那种情况，随时可能心脑血管爆裂猝死。现在体征正常了，但病因不明。需要进一步观察。”

护士连忙上前，动作麻利地解开了千夜身上的束缚带。

身体骤然获得自由，带来一阵酸麻和虚脱感。千夜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推床靠背上，大口喘着气。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目光警惕地扫过赵医生和护士。

“跟我来。”赵医生不再看他，转身朝着隔帘外走去，声音不容置疑，“去留观室。再观察两小时，如果没事，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走？千夜的心猛地一沉！那张车票…那张收银条…把他送到这里，就为了“观察两小时”？绝对不可能！更大的恐怖一定在后面！

但他别无选择。规则第七条：严格遵守医护人员指令！

千夜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巨大的不安，踉跄着下了推床。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虚浮感传来。他紧紧跟在赵医生和护士身后，走出了蓝色隔帘。

急诊大厅的景象再次映入眼帘。依旧是惨白的灯光，嘈杂的人声，浓烈的消毒水味。地面上彩色的引导线依旧清晰。似乎…恢复了“正常”？

赵医生脚步很快，穿过拥挤的候诊区，朝着大厅侧后方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走去。护士推着小车紧随其后。千夜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警惕的毒蛇，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走廊不长，两侧是一些紧闭的房门，门上挂着【处置室1】、【处置室2】、【输液室】的牌子。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双开的、刷着浅绿色油漆的木门。门的上方挂着一个牌子：【留观室】。

留观室…规则里没有明确提到，但赵医生说观察两小时…

就在三人即将走到留观室门口时——

“赵医生！赵医生！抢救室！3床不行了！需要您立刻过去！！”

一个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女声猛地从走廊另一端炸响！一个穿着淡粉色护士服、满脸泪痕的年轻护士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赵明哲的白大褂袖口！

“快！心室颤动！除颤三次了！压不住了！陈主任让您马上去！”护士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完全变了调。

赵医生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凛！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把甩开年轻护士的手，甚至顾不上身后的千夜和圆框眼镜护士，转身就朝着抢救室的方向狂奔而去！脚步快得如同离弦之箭！白大褂的下摆在身后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