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魂灯烬

岭南分堂的雕花门檐下挂着十三盏白灯笼，每盏灯笼上都贴着“奠”字符纸。陆渊踩着满地纸钱跨过门槛，霉味中混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生魂灯长期燃烧精血的味道。正中央的青铜灯架高达丈二，七十二根灯芯在油池中明灭不定，每根灯芯上都缠着一缕发丝——最短的那缕只有寸许，属于三个月前失踪的周岁婴儿。

“生魂灯七十二盏，对应七十二地煞。”苏璃附身在女童身上，声音虚弱，“赵真人用‘七七聚魂阵’炼制鬼奴，现在他一死，阵眼反噬，灯油正在灼烧孩子们的魂魄。”

翠翠摸出腰间的蛊虫囊：“我爹说过，生魂灯的主魂在‘灯芯王’里，找到那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就能破阵。”她突然指着东北角的灯芯，“看！那根灯芯在流血！”

陆渊定睛一看，果然有根灯芯渗出殷红液体，灯油表面浮着枚金锁——正是李家幺女出生时戴的“长命锁”。他摸出赵真人的婴儿指甲佛珠，佛珠突然飞向灯芯，每颗珠子都嵌进灯油，显露出一行小字：“巳时三刻，血祭破阵”。

“巳时三刻，就是现在！”苏璃急道，“陆渊，用你的追魂箓！虽然会折损阳寿，但能暂时召回孩子们的魂魄！”

陆渊摇头：“我试过了，阴秽入体后，我的血会污染符箓。”他望向掌心的黑纹，纹路己蔓延至心口，形如一朵倒置的莲花，“但也许……正因为我的血有煞意，反而能引动阵眼。”

翠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看！”

陆渊这才发现，黑纹与灯架上的邪纹竟完全吻合。当年赵真人布置生魂阵时，用的正是陆家“煞灵血脉”的纹路——这根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

“赵真人想让我成为新的阵眼。”陆渊握紧桃木剑残片，“但现在，也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翠翠，你用蛊虫缠住灯架，苏璃，你用镇魂铃稳住外围鬼奴，我来引动血脉里的纹路。”

苏璃摇头：“太危险了！一旦引动，你会被当成煞灵核心，鬼奴会疯狂攻击你！”

“没时间了。”陆渊看向那些逐渐黯淡的灯芯，其中一盏己经熄灭，对应的鬼奴正在撕扯自己的喉咙，“孩子们的魂魄撑不了多久。”

他踏步上前，掌心按在灯架上。黑纹与邪纹共鸣，青铜灯架发出刺耳的嗡鸣。七十二根灯芯同时暴涨，照亮了屋顶的暗格——那里藏着个木箱，箱盖上刻着“镇灵”二字，正是师父失踪时携带的法器箱。

“箱子里有镇灵玉碎片！”翠翠甩出蛊虫，绿色的虫群爬上灯架，暂时阻止了邪纹运转，“陆渊，快去拿！”

陆渊跃上灯架，推开暗格。木箱里除了镇灵玉碎片，还有一本染血的日记，扉页上是师父的字迹：“岭南万福堂的赵真人，是血煞门安插在正道的棋子，他手中的镇灵玉……”

日记内容到此为止，最后一个字被血渍浸透。陆渊抓起镇灵玉碎片，碎片突然与他颈间的残片共鸣，在空中拼出一个“解”字。

“是破解生魂阵的符纹！”苏璃眼中金芒大盛，“陆渊，用碎片在灯芯王上画出解符！”

陆渊依言而为，碎片划过灯芯的瞬间，血珠飞溅，在空中形成一道血色符纹。七十二根灯芯同时爆发出强光，照亮了隐藏在灯油下的七十二个泥人——每个泥人都刻着孩子的生辰八字，心口插着银针。

“这是‘钉魂术’！”翠翠惊呼，“拔去银针，孩子们的魂魄就能归位！”

她话音未落，分堂大门突然被撞开。数十个鬼奴涌入，它们的胸口都印着赵真人的“赵”字符纹，手中握着生锈的剪刀——那是剪断生魂灯联系的凶器。

“保护泥人！”陆渊甩出仅剩的破魂钉，“苏璃，用龙虎引雷香！”

苏璃摇头：“香灰在黄河底用完了……但我还有这个！”她从女童衣领里扯出一枚龙虎纹玉佩，那是龙虎山的“护心玉”，“以我为引，炸开玉佩，能争取半炷香时间！”

“不行！你会魂飞魄散！”陆渊急道。

“别忘了，我现在只是附身在这孩子身上。”苏璃苦笑，“真正的我，可能己经死在黄河底了。陆渊，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玉佩爆炸的强光中，陆渊看见苏璃的虚影从女童体内分离，化作金芒击退鬼奴。他趁机拔去灯芯王的银针，李家幺女的哭声从泥人中传出，其他泥人也陆续震动——孩子们的魂魄正在回归。

但就在此时，陆渊掌心的黑纹突然暴走，将他拽向灯架中央。他这才看清，灯架底部刻着与黄河底相同的“迎煞”符文，而他的血正顺着纹路，激活沉睡的煞灵核心。

“不好！赵真人就算死了，也要完成煞灵契约！”翠翠甩出蛊虫阻挡符文，“陆渊，用你的桃木剑残片，刺向自己心口的黑纹！那是契约核心！”

陆渊咬牙照做，残剑刺入黑纹的瞬间，鲜血溅在镇灵玉碎片上，碎片竟拼成了完整的地图——显示岭南某处山脉下，埋着一具巨大的骸骨，正是上古煞灵的本体。

鬼奴们趁机扑来，利爪抓破了他的肩膀。陆渊看见分堂外的血月更红了，而他的雷纹己经完全变黑，与鬼奴们的邪纹融为一体。

“陆渊，带着地图走！”苏璃的虚影即将消散，“生魂灯己破，孩子们得救了，但煞灵即将借你的身体重生……去青城山，清微阁秘境里有破解之法！”

她的声音被鬼奴的嘶吼淹没。陆渊抓起地图，转身冲向暗门，却在门口与血煞门门主撞了个正着。门主手中提着个铁笼，里面装着昏迷的王翠翠——她为了保护泥人，被鬼奴偷袭。

“陆渊，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门主露出白骨森森的笑容，“煞灵契约己经生效，现在你的身体属于我们。至于这些孩子……”他踢翻生魂灯，七十二盏灯芯同时熄灭，“他们的魂魄，将成为煞灵重生的贺礼！”

陆渊回头，看见泥人们正在碎裂，孩子们的魂魄化作光点消散。他掌心的黑纹突然爆发出强光，将门主震飞，而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苏璃的传音：“记住，邪不压正……你的雷纹，还在……”

黑暗降临前，陆渊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丹田——那是师父留在引魂铃里的残魂，正在用最后的力量压制煞灵契约。而他手中的地图，正渗出一丝金光，指向青城山的方向，那里有清微阁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