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面童魂指幕后

陆昭闭着的眼睫剧烈颤动，额角青筋暴起。

残瞳在识海深处灼烧，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往眼珠子里戳——可他咬着后槽牙不肯松半分，前世那句“破妄”在记忆里炸响时，他突然看清了。

那具傀儡尸王胸口的锁魂钉，每一枚都钉在鬼面童魂魄的命门位。

青黑色的锁链缠得极紧，将孩童的魂光绞成细弱的丝线，而那些锁魂钉的钉帽上，还刻着极小的“生”字咒文——这是要把活魂当灯油，给尸王续百年凶煞。

“噗！”他喉间腥甜上涌，却在血沫呛到气管前猛地睁眼。

残瞳泛着金红，像两盏淬了火的铜灯，精准锁住尸王心口最中间那枚钉帽发乌的锁魂钉。

“去！”他手腕一翻，腰间铜铃被甩了出去。

这铜铃是老道士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在残瞳映照下，铃身浮起淡金色纹路，“当啷”一声撞在锁魂钉上。

金属崩裂的脆响混着厉鬼尖啸。

尸王庞大的身躯突然顿住，腐烂的甲胄“哗啦啦”往下掉，露出心口处蛛网般的裂纹。

陆昭借着这空档滚到墙角，就见一道青灰色的魂影从裂纹里窜出来，像片被风吹散的纸，歪歪扭扭往他这边飘。

“童儿！”他摸出怀里的镇魂玉，玉面贴在掌心念了段静心咒。

魂影撞上来时，他感觉手背被针轻轻扎了一下——是鬼面童残留的意识在叩他心门。

“他、他们要炼……九十九个……命格相合……”孩童的声音像浸在水里，每个字都带着气泡破裂的“啵”响，“献、献给城南……柳家祠堂……”

陆昭瞳孔骤缩。

他想起刚抄下的返魂契里，“夺运”二字泛着暗红，原是要把活人命格抽出来，给什么邪阵当养分。

而柳家——那是城里有名的书香世家，三代出了七个进士，连当今皇后都是柳家旁支的表亲。

“童儿！”他急得指尖发白，镇魂玉在掌心烫得像块炭，“还剩多少？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回答他的只有魂影渐弱的光。

鬼面童的小脸在残瞳里慢慢透明，最后只留下一句气若游丝的“小心……阴司的……”便彻底散作星芒，消失在空气里。

“陆小郎倒是好手段。”

阴恻恻的女声从背后刺过来。

陆昭反手摸出竹杖转身，就见裴青衣不知何时站在密室门口，玄色斗篷被尸王震落的灰尘染得发灰，手里的拂尘正慢悠悠绞着一缕血丝——那是刚才被他击碎的傀儡鬼差残留的怨气。

她眼尾挑着，嘴角却抿成刀刻的线：“阴司的案子，轮不到你个游方郎指手画脚。”

陆昭残瞳微眯。

他注意到裴青衣说话时，腰间挂的阴司令牌在泛黑气——真正的阴司令牌该是月白色，带着往生经的梵文暗纹，这枚却像被泡在血里煮过，纹路里还渗着腐尸的臭味。

“裴姑娘自称冥使，”他竹杖点地，故意把“冥使”二字咬得极重，“怎么连傀儡鬼差都管不好？”

裴青衣的手指骤然攥紧拂尘柄。

陆昭看见她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她戴的玉扳指本是镇鬼用的，此刻却在她掌心烙出红印。

“你不该看的，都看了。”她突然笑了，眼尾的胭脂被怒火染得更艳，“那便——”

话音未落，陆昭己经动了。

他早注意到墙角还剩两具傀儡鬼差，此刻反手甩出三张引魂符，精准贴在鬼差后颈。

符纸“滋啦”窜起蓝火，鬼差身上的锁魂钉瞬间发烫，疼得它们挥舞着白骨手臂乱撞。

“轰！”最左边那具鬼差撞翻了供桌，桌上的返魂契被烛火引燃，火舌“噌”地窜到梁上。

陆昭借着混乱扑向裴青衣，竹杖横扫她下盘——他要抢在她祭出阴司令牌前，把水搅得更浑。

裴青衣旋身避开，拂尘扫向他面门。

陆昭偏头，发梢被拂尘上的银线割下几缕，落在地上“滋滋”冒青烟。

他趁机摸出怀里最后一张符纸，是刚才抄的返魂契关键咒文，反手拍在最近的傀儡心口。

“爆！”

咒文遇血即燃。

傀儡体内的锁魂钉突然炸开，碎成千万根钢针，连带引爆了其他傀儡的怨气。

整座义庄“轰隆”震动，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密室的石门被气浪冲得倒向裴青衣，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两步。

陆昭抓住机会，弯腰捞起墙角昏迷的楚三刀——这是他今早救下的猎户，被邪修迷晕丢在义庄当活靶。

他把楚三刀扛在肩上，踩着满地碎砖往门外跑，背后传来裴青衣的尖叫：“陆昭！你跑不掉——”

“跑不跑掉，得看裴姑娘有没有那个本事。”他头也不回地喊，顺手把镇魂铃甩在地上。

铜铃落地的瞬间，所有未燃尽的返魂契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照得裴青衣不得不抬手遮眼。

等她再睁眼时，密室里只剩漫天飞舞的火纸，和梁上“噼啪”作响的火苗。

陆昭扛着楚三刀冲进夜色时，后背的汗己经浸透了粗布短打。

他找了个破庙暂避，把楚三刀放在草堆上，这才摸出怀里皱巴巴的契约名单——刚才抄咒文时，他多留了个心眼，把所有被标记的名字都拓了下来。

月光从破庙的窟窿里漏进来，照在名单最上面一行：“柳家祠堂，戊时三刻，命格相合者九人。”

他捏着纸的手指发紧。

柳家祠堂离这儿不过三里地，此刻应该还亮着守夜的灯笼。

他抬头望向城南方向，那里的灯火像星星落进人间，却在残瞳里泛着暗红——那是被邪术浸染的气。

“九人……九十九个。”他低声重复鬼面童的话，把名单折成小块塞进怀里。

夜风穿过破庙的断墙，卷着烧糊的纸灰扑在他脸上，像谁在他耳边轻轻说：该去柳家了。

陆昭摸了摸腰间发烫的血钥，那是前世鉴魂师的遗物。

他站起身，把楚三刀的外衣裹紧些，竹杖点地的声响在空荡的破庙里格外清晰。

城南柳家祠堂的飞檐，正在夜色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