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柳家夜宴鬼影随

陆昭的竹杖点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笃笃”声。

他裹着件半旧的青布道袍，道冠压得低，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颌——这是他用楚三刀给的易容粉混着灶灰调的妆，混在柳府门前来往的宾客里，倒真像个走江湖的风水先生。

“张半仙到——”门房拉长了嗓子唱喏。

陆昭顿住脚步，鼻尖微动。

晚风卷着门内飘出的沉水香，可那香气里还裹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像被血水泡过的香灰。

他残瞳在袖中微微发烫，眼前的柳府朱门在血色雾气里扭曲成狰狞的兽口。

“该来的。”他低笑一声，竹杖轻点门槛。

门房正要收他的拜帖，忽觉后颈一凉，转头只看见巷口飘着张黄符，被风卷得猎猎作响——那是楚三刀的手法，镇魂符里掺了黑猫血，专克夜游的孤魂野鬼。

老仵作蹲在墙根的阴影里，指甲盖里还沾着未擦净的朱砂，正往另张符纸上吐唾沫：“小陆子，可别死得太难看。”

正厅里的鎏金烛台烧得正旺，十二盏宫灯将雕梁画栋照得亮如白昼。

陆昭被让到末席，耳中全是柳家宾客的寒暄声：“柳老爷这寿宴办得讲究，连祠堂都开了夜宴。”“听说长公子今日要接掌族印，这是要冲喜呢。”他垂眸盯着案上的茶盏，水面倒映出上座那少年的影子——柳家长子柳明远，眉峰带煞，可在残瞳里，他的魂魄正泛着幽蓝，像根被线牵着的风筝。

“咚——”

厅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

陆昭猛地抬头，茶盏里的水突然泛起涟漪。

柳明远的手正按在腰间的族印上，可他的瞳孔却在缓缓扩散，眼白里爬满血丝。

“有鬼！”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厅中烛火“噗”地全灭。

黑暗里传来瓷器碎裂声，有人撞翻了案几，陆昭却听见极轻的“嗤啦”声——是纸张被撕断的动静。

“别怕，点烛！”柳老爷的声音发颤。

陆昭闭紧双眼，残瞳在黑暗中睁开。

他看见柳明远的魂魄被根猩红的线牵着，正往厅中央那盏青铜古灯飘去。

灯芯上的火苗是诡异的幽绿色，灯身刻着的饕餮纹正渗出黑血，每滴都在地上画出扭曲的咒文。

“替死契。”陆昭攥紧袖中朱砂笔，掌心沁出冷汗。

他早该想到，名单上的“命格相合者九人”是引子，这古灯才是吞魂的瓮。

指尖在大腿上快速画着锁魂印，笔锋刺破皮肤，血珠混着朱砂在布料上洇开——得在魂魄被灯焰吞没前，把那根红线扯断。

“啪！”

烛火重新亮起的瞬间，柳明远突然惨叫着捂住心口。

他的脖颈浮现出青紫色的指痕，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还我命来！”宾客们尖叫着往门口涌，陆昭却在人群里站定，反手摸出腰间的铜铃。

“去！”

铜铃带着破空声撞向古灯。

金铁交鸣的脆响里，灯盏应声而碎。

幽绿火苗炸成万千金芒，那根猩红的线“咔”地断裂。

柳明远白眼一翻栽倒在地，而灯油泼在青砖上，竟显露出幅血色的献灵图——九条红线从祠堂延伸至后院，最终汇聚在柴房地下。

“陆公子倒是眼疾手快。”

冷冽的女声从廊下传来。

陆昭转头，裴青衣正倚着朱漆柱子，月白裙裾上沾着星点血渍。

她指尖转着枚阴司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幽蓝：“我还道你要躲到天亮，原来早盯上柳家了。”

“裴姑娘不也跟得紧？”陆昭弯腰捡起半块灯盏碎片，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献灵图上。

他能感觉到后院方向有灵力波动，像块烧红的炭在地下灼烤。

人群还在混乱，他借着推搡的力道溜向偏门，袖中符纸被攥得发皱——得赶在裴青衣反应过来前，看看这柴房底下藏着什么。

柴房的门轴“吱呀”一声，陆昭的铜铃突然在掌心发烫。

他蹲下身，竹杖敲了敲地面——第三块青砖下是空的。

指尖掐诀念动断魂咒，石砖“咔嗒”弹出机关。

地道里飘出腐木混着血锈的气味，陆昭摸出火折子，昏黄的光映出满墙的“命格对照表”，最上面一行用朱砂标着：“柳明远，命属离火，合九煞阵主位。”

“嘶——”

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陆昭猛地转身，就见最前排的傀儡尸正缓缓首起身子。

它们的关节“咔嗒咔嗒”作响，空洞的眼眶里爬出黑色的蛆虫，未缝合的伤口渗出暗红的浆水。

陆昭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了墙——这里竟有三十具傀儡，每具心口都钉着根三寸长的符钉，符纸上的咒文还在泛着幽光。

“醒！”

为首的傀儡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三十具傀儡同时抬起手臂。

陆昭咬碎舌尖，血沫喷在掌心的镇魂铃上。

铃音震得地道嗡嗡作响，地面浮现出金色的阵纹。

他残瞳扫过所有符钉，最后锁定角落那枚刻着“壬”字的——主控钉！

银针破空而出，精准扎进符钉尾部。

“轰”地一声，主控钉炸开，其他符钉的咒文瞬间黯淡。

傀儡们摇晃两下，“扑通”栽倒在地。

陆昭扶着墙喘气，额角的汗滴在“命格对照表”上，晕开个模糊的“柳”字。

“陆昭！”

地道外传来裴青衣的冷笑，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昭摸出怀里的名单，上面“九十九个”的字迹在冷汗里晕成血团。

他抓起墙上半张未完成的符纸，转身往地道深处跑——后面的傀儡堆里，有具女尸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指甲缝里沾着新鲜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