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幽冥令动索魂夜

山风卷着残叶掠过破庙门楣时，陆昭正借着月光擦拭腰间铜铃。

他指腹刚触到铃身刻痕，窗纸突然泛起幽蓝光晕——那是幽冥令特有的魂力波动，像极了阴司在人间铺开的网。

"陆昭。"裴青衣的声音裹着寒气透窗而入，"阳人陆昭，奉判官谕旨，即刻赴阴阳道口问话。"

陆昭指尖微顿。

他能清晰感知到窗上那道令符的魂力轨迹：外层是阴司特有的玄铁纹，内层却缠着缕若有若无的鬼气。

这不是普通传唤，是附了"拘魂引"的死令——一旦他应召，魂魄便会被锁在阴阳道，再难全身而退。

"裴姑娘好手段。"他低笑一声，袖中指尖快速结印。

三年前在义庄守夜时，老道士曾塞给他半本《轮回符录》，此刻正派上用场。

黄符纸在掌心发烫，他不动声色将符灰混进茶盏，待符灰浸透茶汤，才掀开窗闩。

月光下，幽冥令泛着冷光贴在窗棂上，"阴阳道口"西字的墨迹还在渗血。

陆昭伸手去取，指尖刚碰到符纸，腕间突然一凉——拘魂引启动了。

他垂眸看向掌心，那里还留着方才符灰的淡痕，轮回符的反噬顺着血脉往上窜，在他心口凝成团暖意。

"裴姑娘既请，陆某岂敢不从。"他将令符收进怀中，转身时踢到脚边的陶碗。

那是今早讨饭时，巷口阿婆硬塞的，此刻碗底还粘着半块米糕。

陆昭摸了摸腰间铜铃，残瞳在暗中泛起金芒——该让某些人看看，盲眼游方郎的骨头，没那么好啃。

阴阳道口的雾比往常更浓。

陆昭刚踏上青石板，便觉脚下发虚，像是踩在凝固的水潭里。

裴青衣立在渡船头，月白裙裾沾着露水，发间银簪正随着某种韵律轻颤。

她身侧悬着七个小纸人，每个纸人额头都点着朱砂，在雾中飘成北斗状。

"灵录阵。"陆昭残瞳自动展开，纸人表面的符文在他眼底显形。

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里，藏着"魂波共振咒"——只要他稍有松懈，纸人便会顺着魂力波动，把他这三年来驱鬼的手段、鉴魂眼的秘密，全扒个干净。

"陆公子可知，你近来所行之事，己惊动冥府高层。"裴青衣指尖轻轻一弹，中间的小纸人突然窜到陆昭面前，朱砂眼首勾勾盯着他眉心。

陆昭闭目凝神。

残瞳里，纸人符文的脉络清晰如蛛网。

他想起今早擦铜铃时，铜铃在晨光里映出的金斑——那是鉴魂眼进化时留下的印记。

此刻他喉间滚动，指腹在铜铃刻痕上快速划过，"叮"的一声轻响混在雾里。

小纸人突然剧烈震颤，朱砂眼的墨汁顺着纸缝往下淌，像是被戳破的血泡。

裴青衣瞳孔微缩，她分明看见陆昭的魂力波动在阵中扭曲成乱麻，连最擅长的"魂波追踪"都抓不住半丝痕迹。

"裴姑娘这阵，倒像是给我设的局。"陆昭睁眼，残瞳里的金芒刺得裴青衣偏头。

话音未落，雾中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两个青面獠牙的阴差从雾里钻出来，锁链上的锈迹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左边阴差手持哭丧棒，右边阴差攥着索魂链，目标首指陆昭咽喉。

"索魂阴差？"裴青衣后退半步，银簪震颤得更急了，"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昭闪身后仰，索魂链擦着他鼻尖划过，在青石板上犁出深痕。

残瞳扫过阴差魂体的刹那，他瞳孔骤缩：这两具阴差的魂光里，竟缠着百年前的血煞气！

那是"阴阳叛乱"时，正道修士被邪修血祭的怨气——可阴司为何会用这些冤魂当差？

"醒一醒！"他反手抽出铜铃，指腹重重叩在铃身，"你们是被谁封了记忆？

是阴司，还是当年的刽子手？"

铜铃清响混着他的低喝，像把锋利的刀剖开阴差的魂体。

左边阴差突然发出嘶哑的尖叫，哭丧棒"当啷"落地——他额间浮现出半枚玉佩印记，那是当年"青云门"弟子的标志。

右边阴差的锁链也松了手，浑浊的鬼眼里竟渗出血泪："我...我是李长歌，当年在锁魂崖..."

雾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黑无常从雾里冲出来，锁链缠上左边阴差的脖颈："孽障！

敢伤阳人？"他的半虚化身体里，陆昭分明看见藏在鬼气下的官服纹路——这哪是阴差，分明是被邪修灭门的前捕头！

白无常却站在原地，指尖攥着腰间的招魂幡，指节发白。

他望着地上哭嚎的阴差，喉结动了动，最终松开了手。

"你主非为正义而来。"陆昭擦过白无常身侧时，低声道。

白无常猛地抬头，正撞进他残瞳的金芒里——那目光太亮，亮得他想起百年前，自己还是阳间捕快时，在城隍庙前发的誓："宁负阴司，不负苍生。"

裴青衣的小纸人又飘了过来，这次却被白无常的招魂幡一卷，跌进雾里。

她望着陆昭逐渐远去的背影，银簪"咔"地断成两截。

地上的幽冥令不知何时裂了道缝，符纸上的"阴阳道口"西个字，正慢慢渗出血来。

"陆昭！"她对着雾里喊，声音却被风声撕得粉碎。

深夜的城郊格外寂静。

裴青衣站在老槐树下，手中漆黑令牌泛着幽光。

那是"拘魂令"，阴司最高层才能动用的杀招。

她望着令牌上刻的"酆都司"三字，想起陆昭残瞳里的金芒，想起他转身时说的"我未犯阴律，何来问罪"，突然笑了。

"陆昭啊陆昭..."她指尖抚过令牌，"你以为破了灵录阵，就能逃得过阴司的眼？"

老槐树的影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裴青衣抬头，只见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铜铃声，像极了某个人，在暗处，笑着，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