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魂影追踪揭旧案

陆昭跑得很急，夜风灌进喉咙像吞了把碎冰。

他能听见身后阴差追来的鬼哭，更清晰的是胸口那枚魂契玉简的灼痛——自师父咽气前塞进他手心，这是头回烫得像块烧红的炭，连隔着三层粗布都能烙出印子。

"往东边林子拐！"黑无常的吼声混着锁链破空声炸在耳后，陆昭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道半虚化的身影正用锁链缠住三个阴差的脚踝。

他摸向腰间铜铃的手微微发颤，不是怕，是急——玉简里的波动越来越强，像根细针在识海里扎，一下比一下狠，分明在说："去那里，现在就去。"

东边林子比想象中更荒。

他踩着没膝的野蒿子往深处钻，青苔裹着的断碑歪在脚边，碑上"阴司戊字档库"的刻痕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截。

残瞳里的金芒忽明忽暗，照见半里开外的破屋——说是屋，不过是两间塌了半面墙的青砖房，唯有窗棂后一盏孤灯摇晃，灯芯烧得噼啪响，在灰扑扑的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停。"白无常的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来。

陆昭猛地顿住，抬脸正撞进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那是白无常，不知何时站在断墙上，招魂幡垂下来扫过他发顶，"这里的鬼气不对。"

黑无常紧跟着从树后闪出来，锁链在掌心缠了两圈，半虚化的官服上还沾着阴差碎裂的鬼气："他带着魂契玉简，是来查旧案的。"他盯着陆昭怀里鼓起的形状，喉结动了动，"当年我被灭门时，那邪修身上也有这种......因果纠缠的味道。"

陆昭没说话，残瞳里的金芒突然暴涨。

他看见黑白无常的魂体表层浮着细密的纹路，像被刀刻过又强行抹掉的痕迹——是修士结印时的魂纹。"你们......"他指尖轻轻敲了敲胸前玉简，"被人用禁术改了记忆？"

白无常的招魂幡突然抖了抖。

他望着陆昭残瞳里跳动的金芒，像是透过这双眼睛看见百年前的自己——跪在城隍庙香案前，香火劈啪炸响，他攥着捕快腰牌说"宁负阴司，不负苍生"。"跟我来。"他翻身跃下断墙，靴底碾碎一片枯叶，"但你得先看看这破库里藏了什么。"

破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黑无常拽开。

霉味混着纸页陈腐的气息涌出来，陆昭摸出火折子晃亮，只见满墙满架都是积灰的卷宗，最里间的供桌上还摆着半块发黑的供糕——显然有人定期来打扫。

他的残瞳扫过最近的一卷，封皮上"青河镇邪修屠村案"几个字刺得他心口发闷，正是小纸人炸开时映出的伪供状。

"找戊字号卷。"黑无常的锁链"当啷"一声砸在案几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当年'阴阳叛乱'的案卷，被阴司压在最底下。"

陆昭蹲下身，指尖拂过最下层的木架。

残瞳里的金芒突然凝作细线，顺着某卷泛黄的封皮钻进去——那是本没有题目的旧册，封皮内侧用血写着"逆魂录"。

他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的名字刺得他眼眶发酸："清河剑派李长庚，勾结邪修，魂入轮回"；"南山渡舟僧无妄，私通鬼修，魂散魄消"......可残瞳里的魂波不会说谎，这些名字下的魂印分明带着正道修士特有的清冽，是被血祭时挣扎的痕迹。

"他们根本不是逆魂。"陆昭的声音发颤，手指捏得纸页簌簌响，"是阴司为了掩盖邪修罪行，把这些抗敌的义士......"他说不下去了，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铁。

白无常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

陆昭抬头，看见这个总像块冰的阴差眼里浮着水光："我当年查青河镇案时，在井里捞起个女娃。

她攥着半块玉佩，和卷宗里写的'邪修信物'一模一样。"他的拇指着招魂幡杆上的刻痕，"后来我去阴司报信，他们说那女娃是邪修余孽，当场烧了她的魂。"

黑无常的锁链突然"咔"地绷首。

他盯着陆昭手里的"逆魂录"，半虚化的脸扭曲成狰狞的鬼相："我全家被杀那晚，那邪修脖子上挂的玉佩，和今天被我绞碎的阴差额间......"他没说完，锁链"嗡"地震响，震得整间破屋的烛火都晃了晃。

陆昭突然想起怀里的信笺。

他摸出那张染血的纸，和"逆魂录"并在一起——"夺运大阵后续步骤"的字迹，和卷宗里篡改供状的笔迹，竟出自同一人！

"用魂契玉简。"白无常突然说，"这些卷宗里有残留的魂波，只有你的鉴魂眼能激活。"

陆昭没犹豫。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玉简上，金芒顺着血线窜进"逆魂录"。

纸页突然泛起青光，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卷中浮起——是个穿阴司官服的老人，眉间有判官笔的印记。

"我是戊字档库最后一任典吏。"身影开口时，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二十年前，邪修带着'夺运大阵'的阵图来阴司，说要借'逆魂'的怨气养阵。

阴司上峰说这是为人间除害，可他们不知道......"他的身影开始模糊，"那些被定为逆魂的修士，才是真正在抗邪的人。

大阵要成，得用他们的魂做引......"

"等等！"陆昭扑过去，指尖穿过身影，"现在的邪修大阵，是不是就是当年的？"

"阵基......在天鉴山......"身影最后看了他一眼，"你怀里的玉简......是鉴魂师的魂契......"

"轰！"

破屋的后窗突然被撞碎。

裴青衣的银簪寒光一闪，她踩着满地碎砖冲进来，身后跟着五个手持哭丧棒的阴差。

她盯着陆昭怀里的"逆魂录"，银牙咬得咯咯响："陆昭，你可知私闯阴司档库是什么罪？"

陆昭反手把"逆魂录"塞进怀里，另一只手迅速掐诀。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残瞳在发烫，破妄瞳的金芒正顺着血脉往指尖涌："裴姑娘，你批注的'嫁祸需彻底'，我还收着。"他扬了扬袖中半片碎纸，"不如我们聊聊，你帮邪修改了多少卷宗？"

裴青衣的脸瞬间惨白。

她手腕一抖，掌心浮出枚血色符纸："追魂波！"符纸"轰"地炸成血雾，朝陆昭笼罩过来。

"走！"黑无常的锁链突然缠住最近的阴差，用力一拽，那阴差的魂体当场碎裂，"我和老白拖住他们！"

白无常的招魂幡横扫而出，裹住两个阴差的魂体往门外扔："从后窗跳！

林子里有我埋的镇魂钉！"

陆昭没废话。

他撞开后窗的残木，夜风灌进来吹得"逆魂录"哗啦翻页。

他落地时踩断一根枯枝，余光瞥见墙根处有道淡金色的印记——是鉴魂师专属的魂契纹，像条小蛇般钻进土里。

"陆昭！"裴青衣的尖叫混着阴差的鬼哭追过来，"你逃不掉的！"

陆昭跑得更快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玉简还在发烫，这次的波动里多了根细丝，顺着血脉往识海里钻——像根线，一头系着他，一头系着天鉴山方向。

他摸了摸怀里的"逆魂录"，又摸了摸墙根处魂契纹的位置。

残瞳里的金芒忽明忽暗，照见远处山影如巨兽蹲伏，山尖有团暗红的光在跳动——是夺运大阵的阵眼，正在等他。

而识海里那根细丝，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