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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魂奴印记启旧盟
山雾在靴底凝成湿意,陆昭裹紧褪色的青布外袍,怀里的小狐狸暖得像团活炭。
东南方的木樨香越来越浓,他能听见魂契符片贴着心口的轻颤,像极了老道士临终前那串铜铃的余韵——当年那老头在破庙的草席上断气时,手里还攥着半张残卷,说“找云梦山的石砚,他懂魂契”。
“再转个山坳就到了。”小狐狸的尾巴尖扫过他手背,声音里带着点狡黠,“你一路摸我耳朵三次了,想问什么就问。”
陆昭指尖微顿。
他确实想问——这只总说“不重要”的小狐狸,为何能看透魂契波动?
为何她的灵体在月光下会泛出和符片同频的银线?
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他低头用指节蹭了蹭她毛茸茸的脑袋:“等见到石砚再说。”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卷来阵沉木香气。
陆昭耳力本就异于常人,此刻清晰听见百步外的竹帘晃动声——是了,归魂先生说过,石砚隐居处“竹掩柴门,檐下悬青竹符”。
他放慢脚步,怀里的符片突然烫得惊人,几乎要灼穿里衣。
“避魂符。”小狐狸的爪子按在他心口,“门上那张是幌子。”
陆昭眯起眼。
自破妄瞳初成,他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气。
此刻柴门上方飘着的明黄色符纸下,果然盘着三道暗紫色的线——第一道缠在门环上,是引魂钉,专克活人阳气;第二道绕着门槛,是锁魂绳,若踩上去就会触发地缚咒;最隐蔽的第三道藏在门楣雕花里,是枚血玉,里面封着半缕怨魂,稍有异动便会自爆。
“附灵宗的手段。”他低声自语。
归魂先生曾说石砚被逐出门派,原是因为反对用活人养魂奴——看来这三道陷阱,正是附灵宗防备叛徒的旧术。
陆昭屈指叩了叩门环,声音压得极轻:“附灵宗遗录己焚,唯余魂契待解。”
门内寂静如死。
小狐狸突然竖起耳朵,陆昭同时听见门闩滑动的轻响。
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是个清瘦老者,眼尾有道刀疤,左袖空荡荡垂着,显然断过臂。
他盯着陆昭怀里的小狐狸看了片刻,又扫过陆昭腰间的铜铃,这才将门完全打开:“进来。”
屋内光线昏暗,靠墙摆着张檀木案几,上面堆着泛黄的帛书和碎玉片。
老者摸黑点燃烛台,火光映得刀疤扭曲如蛇:“我是石砚。归魂那老东西三年前托人送过信,说有个持魂契的小子会来。”他伸出仅剩的右手,“符片给我。”
陆昭解下贴身的符片递过去。
石砚的手指刚触到符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烛火“噗”地熄灭。
黑暗中传来帛书摊开的声响,接着是打火石的轻响,再亮起时,老者的眼睛红得骇人:“这不是普通的魂奴印记……”他指着案几上展开的古卷,“看这里,千年前鉴魂师与幽冥界立盟,用的就是这种符文!”
陆昭凑过去。
古卷上的字迹己经模糊,但那些银线般的纹路却清晰如刻——和他后颈的淡青纹路、小狐狸眼中的光痕,竟完全重合。
他喉结动了动:“所以我能感应到魂契……”
“因为你是鉴魂师后裔!”石砚的声音发颤,“这符文是盟约的核心,当年鉴魂师用它掌控亡魂,换取阴阳平衡的力量。可后来阴司野心膨胀,篡改盟约,把魂契变成了奴役鬼魂的工具……”
“所以归魂先生说的‘旧盟’,是这个?”陆昭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前世那幅血色天空的画面又涌上来——轮回盘前,自己手持判官笔,笔尖泛着和符片一样的血光。
“不止。”
一道清甜的女声突然插入。
陆昭转头,正看见小狐狸跃上桌案。
她粉色的尾巴尖扫过符片边缘,
“我曾是魂契的一部分。”少女伸出手,掌心浮起和符片相同的银线,“百年前阴司要销毁旧盟证据,引发魂爆。我逃了出来,却只剩灵体。”她看向石砚,“现在我愿做钥匙,帮他解开盟约。”
石砚的刀疤抽了抽。
他盯着少女掌心的银线看了许久,突然抓起案上的碎玉片:“原来……原来当年鉴魂师说的‘守护者’,是活的。”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窗外的风突然倒灌进来,吹得烛火七歪八倒。
陆昭耳中嗡鸣,这是阴差靠近的前兆。
他迅速将少女拉到身后,破妄瞳展开——院外的竹影里,站着十几个青面獠牙的阴差,最前面的正是那名冥判官,手中的生死簿残页泛着幽绿的光。
“魂契乃阴司机密。”冥判官的声音像刮过坟头的风,“你们私自解读,该当何罪?”
陆昭盯着他腰间——那里果然悬着枚和符片同纹路的印记,只是颜色发暗,像被污血浸过。
他突然笑了:“原来阴司的人,自己也戴着魂奴印记。”
“放肆!”冥判官挥手,十几个阴差同时举起锁链。
陆昭腰间的铜铃骤响,这次铃声里裹着他的本命气,竟震得最近的阴差踉跄后退。
少女的手按在他背上,掌心的银线突然亮如星子,符片在他心口发烫,后颈的淡青纹路顺着脊椎爬向肩胛骨——那是魂契共鸣的征兆。
石砚突然抓起案角的古铜罗盘。
陆昭余光瞥见,那罗盘中心刻着和符片一样的银线,此刻正随着魂契的震动缓缓转动。
“小友。”石砚的声音突然沉稳许多,“这罗盘是当年鉴魂司的遗物……”
“闭嘴!”冥判官暴喝,生死簿残页燃烧起来,“给我拿下!”
锁链破空声、铜铃声、少女的清叱声混作一团。
陆昭反手握住铜铃,断魂咒在喉间滚出——这一次,他不再是被追着跑的盲眼郎。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古铜罗盘上,映出一行模糊的小字:“魂契共鸣,试炼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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