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魂契裂痕引天机

石砚的手按在古铜罗盘边缘时，陆昭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这罗盘比寻常罗盘厚重三倍，边缘刻着己经风化的云雷纹，中心凹槽恰好能嵌进那枚泛着冷光的魂契符片。"若你体内真有鉴魂师血脉，"石砚指尖抵着刀疤，那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疤痕因用力而泛白，"符片与罗盘共鸣时，能引动你魂脉里的印记。"

陆昭摘下腰间铜铃放在案角。

他盲了十五年，五感却比常人敏锐十倍——能听见石砚掌心渗出的冷汗滴在木案上的轻响，能闻见小白狐灵体特有的雪松香混着符片上若有若无的腐锈味。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符片表面，后颈便泛起灼烧般的刺痛，那是魂契纹路在皮肤下苏醒的征兆。

"闭气凝神。"小白狐突然抓住他手腕，她的手像浸了冰水的丝绸，"符片认主时会抽取生魂，我帮你稳住魂脉。"少女的银线从掌心窜出，顺着他腕间青筋爬进袖管，陆昭只觉心口一热，原本紊乱的呼吸突然变得绵长。

破妄瞳在眼眶里发烫。

这是他觉醒金手指以来最剧烈的一次反应，眼前的黑暗被撕开一道缝隙，先是看见符片内部流转的银纹如活物般游动，接着是罗盘凹槽里渗出幽蓝鬼气，在两人掌心间形成微型漩涡。"嗡——"低频震动从符片首窜天灵盖，陆昭耳膜嗡嗡作响，突然听见无数人同时在耳边低语，声音重叠成一片混沌的潮水。

"小心，它要醒了。"小白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幻象来得毫无预兆。

陆昭感觉自己被抛进一片血色迷雾，等视线清明时，正站在陡峭的悬崖边缘。

下方是翻涌着黑浪的幽冥裂缝，浪尖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半透明魂魄，每一张脸都扭曲着绝望与怨恨。

悬崖顶端站着个身披玄袍的男子，他背对着陆昭，却让陆昭无端觉得那是自己——因为男子后颈的淡青纹路，正和陆昭此刻皮肤下蠕动的魂契印记一模一样。

"魂归我主，阴阳永续。"玄袍男子举起一枚刻满符文的玉简，他的声音像青铜钟被重锤敲击，震得裂缝里的魂魄纷纷跪伏。

陆昭想看清他的脸，可每当目光扫过男子眉眼，眼前就会腾起白雾。

首到男子转身的刹那，陆昭看清了他手中玉简的内容——最下方一行小字，赫然是陆昭在祖祠血碑上见过的古篆："鉴魂师陆承渊立约于此"。

"咳！"陆昭猛咳着跌坐在地，额头的冷汗浸透了额发。

他抓着案角的手在发抖，喉间发腥，分明是生魂被强行抽离又塞回的灼痛。

小白狐慌忙扶住他肩膀，银线从她掌心涌出，顺着他后颈魂契纹路游走，像在安抚一头受了惊的小兽。"是前世记忆？"她声音发颤，"我感觉到了……那股能镇压幽冥的气势，和你现在身上的气息很像。"

石砚的罗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时膝盖撞得木案摇晃，盯着罗盘中心还在旋转的指针，声音发哑："当年归魂先生说，鉴魂师一族因立魂契遭天谴，全族血脉被封在轮回里……原来这'血脉'，是要等后世子孙觉醒鉴魂眼才会复苏。"

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像冰锥。

陆昭的耳尖微动——这不是普通的山风，是阴司冥使降临前扰动阴阳两界的气浪。

他反手抓起铜铃，破妄瞳自动展开，眼前的木屋瞬间变得半透明，能看见外面乌云正以木屋为中心急速旋转，云层里裹着的金光像刀刃般劈开夜幕。

"轰！"

金光砸在院中的青石板上，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陆昭抬头，看见一名身披黄金甲胄的冥使立在光中，他手中长戟的戟尖滴着幽绿鬼血，甲胄缝隙里渗出的魂气冷得能结霜。"魂契乃阴司禁术。"冥使的声音像金属摩擦，"擅启者，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十二名青面阴差从虚空中踏出，手中锁链泛着淬毒的幽蓝。

陆昭注意到他们脖颈处都有和冥判官腰间相同的暗纹——那是被魂契奴役的印记。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森然："阴司自己养着魂奴，倒有脸说禁术？"

"放肆！"冥使长戟横扫，一道魂气刃破空而来。

陆昭旋身避开，铜铃在掌心震出脆响——这次他没有用普通的镇魂咒，而是将本命气注入铜铃，铃声里裹着破妄瞳解析出的阴司魂术破绽。

最前面的阴差被铃声震得踉跄，锁链"当啷"落地，露出心口那盏忽明忽暗的命灯。

"趁现在！"小白狐跃上窗棂，她的尾巴尖突然迸出星芒，在空气中画出一道银色光轨，"这是临时魂路，能避开阴司的追魂术！"她转身时发间银饰晃动，"陆昭，拉着我！

石砚先生，抓住他另一只手！"

陆昭反手扣住石砚手腕，指尖能触到老人剧烈的心跳。

三人刚踏上魂路，身后就传来冥使的怒吼："追！

敢逃的，剥了你们的生魂做灯油！"魂路在山间急转，小白狐的光轨越变越淡，陆昭能感觉到她灵体在持续消耗——毕竟只是刚逃出魂爆的残魂，这样强行开魂路对她来说太吃力。

"往废弃古观！"石砚突然拽了拽他胳膊，"那里有我布的避魂阵！"

古观的断墙在月光下像头蹲伏的野兽。

三人刚闪进殿内，小白狐就瘫在供桌上，尾巴尖的光轨"啪"地熄灭。

她的灵体变得半透明，连说话都带着回音："再……再跑半里，我就散了。"

陆昭刚要去扶她，石砚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卷残破的羊皮纸。

纸页边缘焦黑，明显是被火烧过又拼起来的，展开时飘下几片细碎的灰烬。"这是天机老人留下的《魂契图谱》残页，"石砚的手指抚过纸页上模糊的字迹，"他临终前说，能解魂契之谜的人，会在祖祠血碑前觉醒鉴魂眼。"

陆昭接过残卷，破妄瞳自动运转。

纸页上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最后一段用朱砂写的小字刺得他瞳孔收缩："魂契之源，藏于幽冥裂缝之下，唯有阴阳双瞳者可解。"他想起前世记忆里那道血色悬崖，想起祖祠后山上那座刻满古篆的血碑——原来所有线索，都指向他十五岁生辰夜第一次觉醒鉴魂眼的地方。

"得回祖祠。"陆昭捏紧残卷，指节发白，"血碑后面，可能藏着通向幽冥裂缝的入口。"

小白狐强撑着坐起来，她的灵体慢慢凝实，眼中闪过狡黠："那还等什么？

趁阴司的人没追来，我们现在就——"

"嘘。"陆昭突然抬手。

他听见山风里裹着极淡的铜铃声——不是他的铜铃，是阴司专用来追魂的摄魂铃。

月光透过断墙照在他脸上，照见他后颈的魂契纹路正泛着幽蓝微光，像在呼应远方某个更强大的存在。

"他们追来了。"陆昭将残卷塞进怀里，反手握住腰间铜铃，"但祖祠的秘密，我们必须揭开。"

石砚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东南方——那是祖祠所在的方向。

小白狐跳上他肩头，尾巴尖轻轻扫过他耳尖："我跟着你，这次换我护着你。"

山风卷着摄魂铃的脆响越来越近。

陆昭望着东南方的山影，那里有他第一次觉醒鉴魂眼的血碑，有前世记忆里的幽冥裂缝，还有藏在阴云下的、即将揭晓的真相。

"走。"他低喝一声，率先冲进夜色。

三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渐渐融入通往祖祠的山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