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河童腹地探妖源

河风卷着潮气灌进祠堂时，陆昭腰间的桃木剑嗡鸣了一声。

他垂眸摸了摸阿莲发顶被河风吹乱的碎发，指腹触到小姑娘后颈的薄汗——这孩子自小在河边长大，此刻却比他更紧张。

"怕么？"他轻声问。

阿莲仰头，月光落进她眼底，像两颗浸了水的星子："婉姐姐说河底有吃人的妖怪，可昭哥哥在，阿莲不怕。"

老龟的声音从祠堂角落传来，带着河底泥沙的浑浊："子时三刻，河底阴门开。"龟甲闭合的脆响里，陆昭听见祠堂外的河水突然翻涌，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水下翻身。

他解下外袍系在阿莲腰间，又将小白狐塞进她怀里："抓紧我手腕，无论听见什么，别松手。"

阿莲重重点头，指尖掐进他腕间的麻布衣料里。

陆昭深吸一口气，带着她往河边走。

月光在水面碎成银鳞，他残瞳发烫，金芒穿透夜色——河水深处有暗红雾气翻涌，像团被揉皱的血帕。

河水漫过头顶时，陆昭后颈泛起刺骨寒意。

阿莲的手在他掌心沁出薄汗，却始终没松开。

他耳力在水下被放大十倍，能听见河底泥沙簌簌滑落的声响，能听见岩壁缝隙里气泡破裂的轻响，还能听见......某种类似铁链摩擦的呜咽。

"昭哥哥，前面有光。"阿莲的声音闷在水里，带着水汽的颤音。

陆昭残瞳金芒暴涨。

眼前的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青灰色岩壁上，暗红色图腾正随着水流明灭，那些扭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蛇，正顺着岩壁往他们游来。

更深处，一团漆黑的影子蜷缩在石坑里，那影子有孩童的轮廓，却长着尖牙利爪，后背还拖着条布满鳞片的尾巴。

"河童。"陆昭低喃。

他能感知到那团黑影里翻涌的怨气，混杂着妖力的腥甜，像腐烂的荷花。"这里......是封印的核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岩壁后窜出！

水流剧烈震荡，陆昭被冲击力带得踉跄，阿莲惊呼一声撞进他怀里。

待稳住身形，眼前己站着个身披青黑鳞甲的中年男子，额间长着根细小的龙角，正用蛇类特有的迟缓目光打量他们："此妖我盯了三日，你们速速退去。"

"黑蛟客？"陆昭残瞳微眯。

他曾在《妖典》里见过记载，这类妖修专食水灵精魄，最善夺舍控妖。

"算你识货。"黑蛟客咧嘴一笑，齿间泛着冷光，"这河童吞了九条人命，正该被我收了壮大妖丹。

你们凡人凑什么热闹？"

陆昭没接话。

他指尖悄悄摸向腰间铜铃——这是老道士留给他的"听风铃"，摇响时音波能扰乱妖修感知。

阿莲似乎察觉他的动作，悄悄往他身后缩了缩，小白狐从她怀里探出头，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威胁声。

黑蛟客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抬手凝成一道青色爪风，首取河童后颈！

变故陡生。

那蜷缩的河童突然暴起，尾鳍狠狠拍在岩壁上。

震波如刀割开水流，黑蛟客的爪风竟被生生弹开，反震之力撞得他口吐黑血，胸前鳞甲裂开道狰狞的缝。

"这畜生......"黑蛟客踉跄后退，眼底闪过惊恐。

陆昭趁势跃起。

他足尖点着水面借力，破妄瞳在水下自动开启——残瞳里的金芒内敛成线，穿透河童额间的黑毛，终于看清那团怨气中心嵌着枚暗紫色符咒，纹路扭曲如被火烤过的蛇。

"控魂咒。"他脱口而出。

前世记忆里闪过老道士的叮嘱："邪修最善此道，以符咒锁魂，再凶的精怪也能驯成恶犬。"难怪这河童行为癫狂，原是被人操控。

"昭哥哥！"阿莲的呼喊混着水声传来。

陆昭转头，见她闭着眼，指尖掐着古怪法诀，额头渗着冷汗。

一段生涩的咒语从她唇间溢出，像古寺檐角的风铃声，竟让河童身上的怨气泛起涟漪。

是前世残留的记忆之力！

陆昭心头一震。

他记得阿莲总说"做噩梦时听见有人念咒"，原来竟是镇魂咒的残章。

河童痛苦地甩动尾鳍，控魂咒上的暗纹开始扭曲。

陆昭抓住机会，从怀里摸出枚魂契符片——这是他用自身精血养了半月的符，能暂时与目标魂魄共鸣。

符片贴上河童额头的瞬间，陆昭掌心传来刺骨寒意。

他能清晰感知到符片下的符咒在挣扎，像条被踩住七寸的毒蛇。

就在他运起魂力试图解析符咒纹路时，那暗紫色符文突然炸裂！

剧烈的震荡掀翻了整片水域。

陆昭被震得撞在岩壁上，喉间泛起腥甜；阿莲被水流冲得撞向河童，幸亏小白狐扑过去咬住她的衣袖，才没首接撞上去。

黑蛟客更惨，被震波掀出十丈远，撞在岩壁上后便昏了过去，血珠顺着鳞甲缝隙渗进水里，像撒了把碎珊瑚。

河童彻底狂暴了。

它双目猩红如血，尾鳍拍击水面的声响震得岩壁簌簌落石。

原本蜷缩的身形暴涨两尺，尖牙上挂着粘稠的黑血，喉咙里发出类似婴儿啼哭又像古钟轰鸣的怪叫。

"小娃娃，还不收手？"黑蛟客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捂着胸口的伤冷笑，"这畜生被符咒激得疯了，你当真以为能驯服？

不如让给我，我还能保你们周全——"

"聒噪。"陆昭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他举起铜铃，指尖在铃舌上重重一磕。

清越的铃声在水下炸开。

这不是普通的音波，而是老道士用往生咒凝练的"断魂铃"，专克妖修魂魄。

黑蛟客的妖丹本就被震伤，此刻被铃声一激，痛得蜷成虾米，额间龙角都褪了颜色。

河童却似被铃声激怒，它嘶吼着扑过来，尾鳍带起的水流如刀，在岩壁上划出深痕。

陆昭拉着阿莲往旁一闪，后背却撞上了岩壁上的图腾——那些暗红色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条红蛇钻进他的残瞳！

剧痛让陆昭眼前发黑。

他听见阿莲的尖叫，听见小白狐的呜咽，听见河童越来越近的喘息。

残瞳里，控魂咒的碎片正在疯狂重组，而在更深处，似乎有双眼睛正透过符咒的裂缝，冷冷注视着他。

"破妄......开。"陆昭咬着牙，魂力如潮水般涌进残瞳。

金芒在他眼底凝聚成轮小太阳，那些红蛇般的图腾被灼得滋滋作响。

他看见控魂咒的核心处，刻着个他曾在邪修密室见过的标记——一只衔尾蛇，蛇眼里嵌着颗血珠。

河童的利爪几乎要碰到阿莲的发梢。

陆昭反手抽出桃木剑，剑身上的雷纹突然亮起。

可就在他要劈下的刹那，河童的动作突然顿住。

它额间的控魂咒碎片突然开始蠕动，竟缓缓拼凑成一张人脸的轮廓。

那张脸，和邻县邪修的徒弟有七分相似。

陆昭残瞳剧烈发烫。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正顺着控魂咒的裂缝，从更深处的黑暗里，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