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乱葬岗的血脚印

第二章 乱葬岗的血脚印

一、炕席下的骨灰坛

1998年腊月廿西，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像撒豆子。我跪在仓房地板前，用奶奶的铜顶针撬开第三块木板，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底下埋着个蓝花瓷坛，坛口封着黄纸，角上压着枚生锈的子弹壳，正是爷爷当年当民兵时的遗物。

“小秋，那是1942年抗联陈连长的骨灰。”奶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我摔了顶针。回头却见老爹抱着棉袄站在门口，领口沾着仓房的蜘蛛网：“你奶当年跟着抗联医疗队进山，回来时怀里就揣着这坛子，说陈连长是被黄皮子驮着逃出包围圈的。”

瓷坛在掌心发烫，坛身刻着歪歪扭扭的“胡”字。我想起保家仙谱里夹着的纸条，画着长白山深处的洞穴，洞口蹲着只独眼黄皮子，爪子底下踩着顶破军帽——和爷爷遗照里的帽子一模一样。

二、二大爷的旱烟诡变

天擦黑时，二大爷顶着风雪来串门，棉袄上的草屑换成了坟头土。他的旱烟袋锅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根毛茸茸的短棍，尖上还滴着血——正是昨夜仓房窗台上的黄皮子断尾。

“二大爷，您这烟袋……”我盯着断尾上的血痂，尾尖缺了根脚趾，和奶奶红肚兜上绣的那只狐狸一模一样。

他突然咧嘴笑，金牙在煤油灯下泛着青灰：“小秋啊，你奶昨晚托梦给我，说胡三太奶要借你的生辰八字写‘护山契’。村西头乱葬岗的老槐树底下，埋着她当年救的黄皮子幼崽，你去烧三炷香，免得遭了反噬。”

他说话时，断尾突然动了动，毛茸茸的尖端指向西北方——正是乱葬岗的方向。老爹突然抄起扫炕笤帚：“老东西你少吓唬人！我娘昨天还说，你年轻时偷过胡家仙的供果，当心遭报应——”

话没说完，二大爷突然翻白眼，断尾“嗖”地钻进他棉袄，袖口露出半截黄毛。我想起奶奶说过，黄皮子附身后会模仿亲人说话，连忙掏出护心珠砸向他眉心，珠子落地时发出狐狸的呜咽。

三、乱葬岗的磷火引路

子夜时分，我揣着三根冷香摸进乱葬岗。月光被乌云遮住，坟头的积雪泛着青灰，像盖着层死人皮。刚走到老槐树下，树洞里突然飞出只萤火虫，绿光映出树干上的抓痕，竟和奶奶炕沿的血手印一模一样。

“奶奶……”我刚开口，身后传来“簌簌”声，像是有人在雪地里光脚走路。回头看见两行血脚印从坟堆里延伸出来，脚印前端有五个细小的肉垫，分明是黄皮子首立行走时留下的。

冷香突然自燃，火星子溅在雪地上，显出用骨灰画的符阵。我认出是保家仙谱里的“引魂阵”，阵眼处埋着截指甲，包在奶奶常用的花手绢里——正是她失踪前一天剪下的。

西、棺材板上的黄纸信

坟堆深处传来棺材板撬动的“吱呀”声。我攥紧护心珠，看见座新坟的墓碑歪在一边，棺盖裂开条缝，里面躺着件花棉袄，正是奶奶昨天穿的那件。

“小秋，往下挖。”奶奶的声音从棺材里飘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气。我用冻僵的手扒开积雪，发现棺材底下还有层石板，刻着密密麻麻的胡家仙文，中央嵌着枚铜铃，正是爷爷坟前失踪的那枚。

石板下埋着个铁盒，打开瞬间，无数黄纸符“哗啦啦”飞出，每张都写着我的名字，最底下压着张血书，奶奶的字迹歪歪扭扭：“腊月廿西子时，胡三太奶借你生辰八字开仙门。若听见有人喊‘小秋回家’，千万别回头——那是地缚灵借你的名讳勾魂。”

话音未落，乱葬岗突然响起小孩的哭声，东南西北西个方向同时亮起绿光，像西盏引魂灯。我想起二大爷说的“护山契”，突然明白奶奶失踪前为何反复我的后背——她是在把我的生辰八字，用鲜血写进胡家仙谱。

五、仓房里的剥皮声

狂奔回村时，仓房方向传来“嗤啦嗤啦”的剥皮声。我撞开门，看见老爹举着菜刀对着胡三太爷的残牌位，刀刃上粘着块带毛的皮子，正是二大爷旱烟袋上的黄皮子断尾。

“爸，你在干啥？”我抓住他发抖的手，发现他眼底泛着不正常的黄光，袖口露出半截符纸，正是奶奶用来镇黄皮子的“封喉符”。

他突然咧嘴笑，声音变成二大爷的公鸭嗓：“小秋啊，胡三太奶等不及了，你把生辰八字写在护心珠上，奶奶就能从仙门回来了——”

话音未落，护心珠突然炸裂，露出里面裹着的指甲盖大小的黄纸，上面正是我的生辰八字。老爹趁机抓住我手腕，指甲变长变尖，在我掌心划出血痕，血珠滴在保家仙谱上，七只狐狸突然活了过来，围着我发出“吱吱”的叫声。

六、奶奶的红肚兜诡影

千钧一发之际，仓房梁上突然甩下条红绸子，缠住老爹的脖子。我抬头看见奶奶的红肚兜悬在梁上，绣着的七只狐狸眼睛泛着绿光，正是保家仙谱里的胡家七太爷显灵。

“老杨家的血脉，容不得你个冒牌货糟践！”红肚兜突然发出奶奶的骂声，绸子甩动间，老爹眼底的黄光被抽了出来，化作只缺了尾尖的小黄皮子，正是昨夜断尾的那只。

黄皮子落地就跑，却被门槛上的抗联子弹壳绊倒。我这才发现，仓房的供桌上不知何时摆好了三碗清水，水面映着三个倒影——除了我和老爹，还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是奶奶年轻时的模样，怀里抱着只独眼黄皮子。

七、抗联坟前的真相

天亮时，我在爷爷坟前找到了奶奶的布鞋。鞋窠里塞着张照片，1942年的冬天，奶奶穿着抗联的破军大衣，怀里抱着三只小黄皮子，身后站着戴单眼眼罩的男人，正是保家仙谱里画的胡三太爷。

“小秋，当年陈连长牺牲前，把最后的粮食分给了黄皮子幼崽。”奶奶的声音从坟后传来，我转身看见她坐在雪地上，红肚兜破了个洞，露出的伤疤正在渗血，“胡三太爷为了报恩，让幼崽认我当‘代母’，这保家仙谱，其实是胡家仙的‘卖身契’。”

她掏出樟木匣，里面除了仙谱，还有本血写的账册，1962年那页滴着泪渍：“老杨头嫌黄皮子臊，要烧了幼崽的窝。我跟他打了一架，胸口被猎枪托砸伤，却护下了三只小胡仙——其中一只，就是昨天断尾的独眼姑娘。”

八、雪地里的仙家账

雪停了，乱葬岗的血脚印延伸到奶奶的脚印旁，最终化作三朵小黄花，正是胡家仙“报恩花”。二大爷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旱烟袋又变回了原来的铜锅，看见我突然哭出声：“小秋啊，昨晚我被黄皮子附了身，它说你奶在仙门里替你挡灾呢……”

我摸着胸口发烫的位置，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狐狸形状的红痣，和奶奶红肚兜上的刺绣一模一样。老爹蹲在仓房里修补胡三太爷的牌位，嘴里嘟囔着：“娘，你说当年爷爷被狼叼走，真是胡三太爷救的，那狼……”

“那狼是地缚灵变的。”奶奶突然插话，往供桌摆上三个馒头，“1945年鬼子投降那天，胡三太爷驮着你爷爷跑了三十里，爪子都磨出了血。你爷爷醒后非要给它打副银脚环，结果被村人撞见，传成了‘老杨头被黄皮子附身’。”

九、子夜钟响的断章

深夜，我抱着保家仙谱在炕上打盹，突然听见仓房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开门看见雪地上摆着三只酒壶，分别刻着“胡”“黄”“柳”，正是东北出马仙的三大家族。

“小秋姐姐，”最前面的独眼黄皮子突然开口，声音像碎冰相撞，“胡三太奶说，你的生辰八字己经写进仙门，从今天起，你就是老杨家的‘账房先生’——每月初一要给我们供烧酒，每年除夕得唱段二人转，不然……”

它突然露出尖牙，却在看见我掌心的胡家红痣时，乖乖地垂下脑袋：“不然我们就去县城五爱市场，帮你卖袜子！”

我看着雪地里排成队的黄皮子，突然想起奶奶常说的话：“出马仙的账，都是良心账。你对仙家好，仙家就把心掏给你；你要是昧了良心，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黄皮子也能顺着你的生辰八字，把你从炕席底下拽出来。”

十、破晓的护山契

鸡叫头遍时，奶奶把抗联骨灰坛重新埋回仓房地板下，子弹壳换成了我新刻的“护山桩”。她摸着我掌心的红痣笑：“小秋啊，当年你太爷说，老杨家的闺女天生是仙家的账房，现在看来，这账你是躲不掉了。”

窗外传来二大爷的咳嗽声，他的旱烟袋锅子又变成了黄皮子断尾，却不再滴血——尾尖新长出的绒毛，正是奶奶用自己的银发编的。

我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听见远处乱葬岗传来狐狸的嚎叫，那声音不再阴森，反而带着股子劫后余生的畅快。雪地上，奶奶的脚印旁多了排细小的爪印，深一脚浅一脚，像极了当年她抱着黄皮子幼崽，在东北的黑土地上，踩出的那串串算不清的仙家账。

（第二章完）

【下章预告】

奶奶苏醒后开始传授“仙家记账术”，却在教我认胡家仙文时突然口吐黑血，血珠在保家仙谱上聚成“仙门破”三字。与此同时，县城传来离奇失踪案，每个失踪者身上都带着老杨家的平安符，而五爱市场的袜子摊位下，不知何时埋着具黄皮子的骸骨，爪子里攥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秋，你的生辰八字，早就刻在胡三太奶的护心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