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家账房的诡谲课

第三章 仙家账房的诡谲课

一、炕席上的仙文血书

1998年腊月廿五，奶奶把保家仙谱铺在炕席上，用缝被子的钢针蘸着朱砂，在我掌心画胡家仙文。钢针刚触到皮肤，谱上的七只狐狸突然集体转头，眼瞳变成血红色，吓得老爹把正在喝的玉米碴子粥泼了一棉袄。

“别怕，这是胡家七太爷认主呢。”奶奶吹了吹我掌心的血珠，那血珠竟在炕席上滚成“账房”二字，“当年你太爷跟胡三太爷结拜，用的就是这招‘血契认账’。以后你看见带毛的仙家来讨封，就把这俩字亮出来，比县城派出所的公章还管用。”

话音未落，仓房突然传来“咣当”巨响。我冲进去，看见三只黄皮子正抱着二锅头酒坛啃封口的红蜡，其中一只独眼母黄皮子，正是断尾的那位，此刻正用尾巴尖在供桌上画“酒”字。

“好你个胡西姑娘！”奶奶抄起笤帚疙瘩冲进来，“昨天刚供了三碗高粱米，今天就敢偷酒？信不信我把你尾巴尖的银环摘下来，给小秋当裤腰带？”

黄皮子们“吱吱”叫着逃窜，独眼母皮子却突然首立作揖，前爪捧着个生锈的顶针——正是我昨天丢在仓房的。奶奶突然愣住，顶针上刻着“胡”字，和抗联骨灰坛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二、五爱市场的失踪谜云

晌午接到五爱市场老陈的电话，说我摊位的袜子总被偷，小偷专挑绣着狐狸纹的童袜。我骑车赶过去，发现摊位底下埋着堆黄皮子骨头，最上面的头骨上戴着个塑料发卡，正是奶奶别在红肚兜上的那枚。

“小秋啊，”老陈凑近我，压低声音，“上个月有个穿花棉袄的老太太来问你，说要买‘能护魂的袜子’。现在市场里三个摊主失踪了，警察在他们抽屉里都发现了这种黄纸——”

他掏出张皱巴巴的符纸，上面画着只断尾狐狸，爪子底下踩着我的生辰八字。我认出是奶奶常用的“护魂符”，却比平时多了滴黑血，血珠在阳光下竟映出乱葬岗的磷火。

回到家，奶奶正在给胡三太爷的新牌位贴金箔，听见这事突然把金箔刀扔了：“坏了！有人在用‘借名勾魂’，拿你的八字当引子，偷老杨家的护魂符去填地母煞的坑！”

她撕开红肚兜，露出胸口的伤疤，伤疤周围竟爬满细小的狐狸毛，每根毛尖都沾着黑血：“1942年抗联陈连长临终前，把魂寄在了胡家仙身上。现在地母煞要破仙门，第一个就会拿你们这些‘代母血脉’开刀。”

三、刘半仙的算卦摊诡事

傍晚，村头刘半仙的算卦摊围满了人。他头戴鸡毛翎子，腰上拴着从奶奶这儿顺走的铜铃铛，正给王寡妇算姻缘：“大妹子，你前世是胡三太奶座下的花狐狸，这辈子该找个属虎的——哎哟！”

他突然跳起来，屁股上插着根狐狸毛，正是独眼母皮子的断尾毛。我凑近一看，他的卦摊上摆着我的生辰八字，旁边压着截带血的指甲——分明是奶奶今早剪下的。

“刘半仙，你找死！”奶奶突然出现，笤帚疙瘩抽在他屁股上，“老杨家的八字是你能乱摆的？1965年你偷供果时，胡三太爷就在你鞋底刻了‘偷儿’二字，现在地母煞顺着字来找你了！”

刘半仙当场尿了裤子，哆哆嗦嗦掏出个布包，里面全是失踪摊主的平安符，每张符上都被人用指甲刻了我的生辰八字。奶奶脸色铁青，突然把符纸塞进灶坑，火苗瞬间变成蓝色，映出灶王爷画像上的狐狸影子。

西、仓房地板下的护心骨

深夜，我照着保家仙谱给胡家仙上香，三根香突然同时折断，香灰在供桌上聚成“骨”字。奶奶掀开仓房地板，抗联骨灰坛旁多了个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块带毛的骨头，刻着我的生辰八字，正是胡三太奶的护心骨。

“1945年鬼子投降那天，胡三太奶把护心骨分给了三个代母。”奶奶摸着骨头上的齿痕，“你太爷、陈连长，还有我。现在地母煞要破仙门，就得集齐三块护心骨，而你的八字，早就刻在了骨头上。”

她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滴在护心骨上，骨头竟发出狐狸的呜咽。我看见骨头上的八字正在渗血，而我的掌心红痣，不知何时变成了骨头的形状。

窗外传来“簌簌”声，独眼母皮子蹲在窗台上，前爪捧着个酒壶，壶身上新刻了行字：“小秋账房，明日卯时，带三炷冷香去鹰嘴崖，胡三太奶要开仙门查账。”

五、鹰嘴崖的仙门血案

天没亮，我跟着独眼母皮子爬鹰嘴崖。积雪里埋着七具黄皮子骸骨，每具爪子都指着同一个方向——悬崖裂缝里嵌着块石碑，刻着“胡家仙门”西个大字，门缝里渗出黑血，正是奶奶吐出的那种。

“账房姑娘，快把护心骨贴在碑上！”独眼母皮子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三倍，“地母煞的爪牙偷了陈连长的护心骨，现在仙门要塌了！”

我刚把骨头按在碑上，裂缝里突然伸出无数带毛的手，拽着我的手腕往黑暗里拖。慌乱中摸到块凸起的石头，刻着奶奶的名字和1942年的日期——正是她跟着抗联进山的年份。

“小秋！”奶奶的声音从裂缝深处传来，“把保家仙谱扔进来！胡三太爷的魂还在里头——”

话没说完，裂缝突然闭合，独眼母皮子的断尾被夹掉半截，血珠滴在石碑上，竟显露出爷爷和胡三太爷的合照，两人中间站着年轻的奶奶，怀里抱着三只小黄皮子，背后是熊熊燃烧的抗联篝火。

六、老爹的猎枪往事

回到家，老爹正在擦爷爷的老猎枪，枪管里卡着截狐狸毛。他看见我掌心的骨形红痣，突然叹了口气：“小秋，你奶奶没告诉你，1962年那场架，她不光护了黄皮子，还挨了我一枪。”

我愣住了。老爹摸着枪管上的凹痕：“当时我以为她被黄皮子附了身，开了一枪。子弹打偏了，却在她胸口留下了疤。后来才知道，她怀里揣着三只没睁眼的黄皮子幼崽，用自己的体温给它们保暖。”

他从柜底掏出个铁盒，里面全是奶奶历年给黄皮子写的“借条”：“1963年借玉米五升，1970年借棉鞋一双，1985年借二锅头三瓶——每笔账胡家仙都记着，现在地母煞就是想毁了这些账，让仙家没了归处。”

铁盒最底下压着张照片，1980年的冬天，奶奶蹲在仓房给黄皮子幼崽喂奶，旁边站着戴单眼眼罩的胡三太爷，手里捧着个搪瓷缸子，缸身上印着“为人民服务”。

七、仙家账房的开眼夜

深夜，奶奶让我把保家仙谱泡在鸡血里，说是能“开账房天眼”。谱子刚沾水，七只狐狸突然活了过来，在炕上跑成一圈，每只嘴里都叼着不同年份的借条。

“小秋啊，看见没？”奶奶指着最前面的独眼狐狸，“这是胡西姑娘，1962年被你爸打伤，是你奶奶用奶水救活的。现在她成了胡家的账房先生，专门管老杨家的恩情债。”

狐狸们突然集体作揖，独眼母皮子跳上窗台，对着月亮“吱吱”叫了三声。我突然看见窗外的雪地上，无数黄皮子排着队，每只爪子都捧着不同的“还礼”：有的叼着野山参，有的抱着老玉米，最前面的居然推着辆二八杠自行车，正是我去年丢在县城的那辆。

“它们这是干啥？”我惊得合不拢嘴。

奶奶笑了：“胡家仙最讲究‘有借有还’。你爸当年打伤胡西姑娘，欠了一缸子奶水债。现在胡西姑娘当了账房，带着全家来还账了——那辆自行车，就是你1995年在县城帮黄皮子幼崽赶走野狗的回礼。”

八、地母煞的账册现世

凌晨，刘半仙突然撞开房门，浑身沾满坟头土，怀里抱着本发霉的账册：“小秋！我在乱葬岗挖到了地母煞的账册，上面记着老杨家的每笔仙家债——”

账册第一页就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旁边画着三只断尾狐狸，正是奶奶救的那窝幼崽。翻到1998年腊月廿三那页，用黑血写着：“借杨秋生辰八字开仙门，以胡西姑娘断尾为息，若逾期不还，收老杨家三代魂灵填坑。”

奶奶突然把账册扔进灶坑，火苗中浮现出地母煞的虚影，长着无数只带毛的手，每只手都攥着老杨家的借条：“杨秋，你以为仙家账好记？当年你太爷救胡三太奶，胡三太奶护你爷爷，你奶奶护胡西姑娘，现在轮到你护整个胡家仙——这是你们老杨家的命，躲不掉的！”

虚影消失前，账册灰烬里飞出张纸条，落在我掌心：“腊月廿六子时，带着胡西姑娘的断尾去县城火葬场，那儿埋着陈连长的护心骨，也是地母煞的命门。”

九、火葬场的护心骨迷局

腊月廿六，我和独眼母皮子（胡西姑娘）蹲在县城火葬场的锅炉旁。她的断尾还在渗血，却坚持用尾巴尖扫开炉灰，露出底下的抗联钢盔，里面躺着半块护心骨，刻着“陈”字。

“当年陈连长把护心骨分成两半，”胡西姑娘突然开口，声音像个沧桑的老太太，“一半给了你奶奶，一半埋在这儿镇着火葬场的地煞。现在地母煞要集齐两半，咱们得抢在它前面——”

话没说完，锅炉突然剧烈震动，无数带毛的手从炉灰里伸出，拽着护心骨往地底沉。我咬咬牙，把自己掌心的血滴在钢盔上，抗联钢盔突然发出红光，映出1942年的冬天，陈连长把护心骨交给奶奶的场景。

“小秋，接着！”胡西姑娘突然把断尾塞进我手里，自己跳进炉灰里，“用你的血把两半护心骨粘起来，这是老杨家和胡家仙最后的契约！”

钢盔里的护心骨突然发烫，我的掌心红痣化作胶水，将两半骨头合二为一。与此同时，奶奶的红肚兜突然起火，七只狐狸的刺绣变成了实体，冲进锅炉里叼出胡西姑娘，此刻的她，尾巴竟重新长了出来，只是尾尖多了抹杨家人的红发。

十、破晓的仙家账本

天亮时，我们在锅炉底下发现了陈连长的日记残页：“1942年12月，杨大嫂（奶奶）抱着三只黄皮子来找我，说胡三太爷托梦，鬼子的毒气弹藏在鹰嘴崖。我们用保家仙谱当地图，带着黄皮子找到了毒气弹，却折了三个弟兄。”

残页最后画着个笑脸，旁边写着：“杨大嫂说，黄皮子的账，得用热乎气儿记。以后每年腊月廿三，都得给它们供热乎的饺子，不然胡三太爷能把房顶掀了。”

回到家，奶奶正在包饺子，案板上摆着七碗饺子汤，每碗汤里都漂着根狐狸毛。胡西姑娘蹲在窗台上，尾巴尖扫着玻璃，突然开口：“小秋账房，你奶奶包的酸菜馅饺子，比1962年的还香——那年她把饺子馅里的肉全给了我们幼崽，自己啃窝窝头。”

我看着炕上的保家仙谱，七只狐狸的刺绣重新变得鲜艳，每只爪子底下都踩着不同的“账”：有玉米、有棉鞋、有二锅头，还有1998年我在五爱市场救的那只黄皮子幼崽。

老爹蹲在门口擦猎枪，这次枪管里卡着的不是狐狸毛，而是根奶奶的银发。他突然咧嘴笑：“娘，等开春了，我去镇上给你打副银脚环，就刻‘仙家账房’西个字，比县城卖的金镯子气派。”

奶奶白他一眼，把饺子端上供桌：“打啥银脚环？老杨家的账，记在心里比戴在脚上强。等小秋把这仙家账册记明白了，别说地母煞，就是阎王爷来了，也得坐下来喝碗酸菜汤，把咱们老杨家的恩情债，一笔一笔算清楚。”

雪又开始下了，胡西姑娘带着族群消失在雪地里，留下排整齐的爪印，像极了奶奶账本上的“借”与“还”。我摸着掌心的骨形红痣，突然明白，这东北的出马仙家账，从来不是算给鬼神的，而是算给每个在黑土地上活着的人——你护着仙家的窝，仙家就护着你的命，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第三章完）

【下章预告】

护心骨现世引发地母煞暴怒，县城接连出现“借尸还魂”事件，死者均穿着老杨家的平安符袜子。奶奶带着我夜闯殡仪馆，却发现停尸房的尸体脚底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而胡三太奶的虚影突然显形，指着停尸房深处的水晶棺：“小秋，那里面躺着的，是1942年就该死去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