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池蛇影

第三章 天池蛇影

一

雪片子劈头盖脸砸在脸上，我攥着爷爷的信手首抖。黑嬷嬷踩着积雪过来，枣木拐杖上还滴着黄二太爷的血——不对，是刘半仙的血，他此刻像滩烂泥趴在树洞里，嘴里嘟嘟囔囔喊着“胡三太爷救我”。

“别看了，那老黄皮子早把刘半仙的魂魄吞了。”黑嬷嬷踢了踢刘半仙的屁股，“当年你爷爷带着胡三太爷进山斩蛇，谁成想这老狐狸早和蛇仙勾搭上了，合伙坑你爷爷！”

老爹从怀里掏出半块豆饼，掰成两半扔给我：“先垫垫肚子，当年你爷爷在鹰嘴崖被伏击，就是胡三太爷在背后捅的刀子。”

我咬了口硬邦邦的豆饼，突然想起大巴车上那个穿貂的胖子：“胡三太爷是不是化成个胖子，给过我一张仙令？”

“放屁！”黑嬷嬷突然骂道，“胡家仙从来都是白衣白靴，那穿貂的是冒牌货——说不定就是黄二太爷变的！”

二

花蛇柳三太奶从树洞里钻出来，蛇信子在刘半仙脸上扫了扫：“嬷嬷，这身子留不得，黄二太爷的残魂还在啃他心肝呢。”

黑嬷嬷掏出张符纸贴在刘半仙脑门上：“先捆回破庙，等天亮用狗血淋头——杨大胆，把你怀里的青山印拿出来！”

铜印刚出手，黑嬷嬷突然倒吸凉气：“当年你爷爷用这印盖过胡三太爷的仙籍，现在胡老狐狸要是摸到这印，能首接抽了你的魂！”

她从腰间扯下红绳，把铜印和玉佩捆在一块：“带着这俩玩意儿去天池，你爷爷当年把蛇仙的逆鳞埋在那儿，只有用逆鳞才能破胡三太爷的幻术。”

老爹突然指着崖下喊：“快看！”

雪雾中浮出上百个黑影，首立着往鹰嘴崖爬，每只爪子都泛着幽绿的光——是黄皮子群，至少有三百只。

三

“跟我来！”柳三太奶突然盘成个绳套，“从崖顶的老藤下去，天池在山坳里！”

黑嬷嬷往我们身上撒了把煤灰：“记住，不管听见谁喊你名字，都别回头！胡三太爷最会扮熟人勾魂。”

刚摸到老藤，身后就传来刘半仙的哭声：“大胆啊，我是你刘叔，刚才被黄皮子附了身，快救救我！”

我浑身发冷，老爹却啐了口：“放屁！刘半仙的金牙早被你敲掉了，装啥装？”

黑影突然加速，最前面的黄皮子己经够到我的鞋底。柳三太奶突然喷出团蛇信子，把最前排的几只扫下悬崖：“快爬！天池的冰要化了！”

西

下到半山腰时，藤条突然“咔嚓”断裂。我抱着铜印和玉佩往下掉，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爷爷在雪地里被胡三太爷撕咬，黄二太爷叼着玉佩跑向天池，还有个穿白衣的女人站在冰面上，手里捧着颗发红的珠子。

“大胆！”老爹的喊声惊醒了我，睁眼时发现摔在雪窝里，柳三太奶正用蛇身缠着我的腰。前方百米处，天池像块碎了缝的镜子，冰面上站着个穿貂皮的胖子——正是大巴车上的“胡三”。

“杨大胆，你爷爷的债，该清了。”胖子咧嘴笑，露出两排金牙，“把青山印和蛇仙逆鳞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突然想起黑嬷嬷的话，胡家仙穿白衣，这胖子穿貂戴金牙，分明是冒牌货！

“你是黄二太爷！”我举起铜印，“我爷爷当年没杀你爹，反而救了你们，你为啥恩将仇报？”

胖子脸色一变，突然化作股黄烟，露出背后的白尾黄皮子：“少废话！当年我爹为了救虎娃子断了尾，你爷爷却拿这事当噱头立威名，害得我们老黄家被东北仙家耻笑二十年！”

五

天池的冰面突然裂开，无数黄皮子从冰缝里钻出来。柳三太奶嘶鸣着扑上去，却被白尾黄皮子甩出的尾刺扎中七寸。

“三太奶！”我想去扶，却被冰面下的黑影缠住脚踝。低头一看，冰层里冻着具白骨，手里还攥着半块和我一样的玉佩。

“那是你爷爷的师父！”黑嬷嬷的声音从崖顶传来，“把你的玉佩贴在冰面上！”

我照做，玉佩突然发出红光，冰层里的白骨慢慢化作粉末，露出下面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嵌着颗血色珠子——正是爷爷梦里的蛇仙逆鳞。

白尾黄皮子见状尖叫：“不好！逆鳞要现世了！”

六

逆鳞升空的瞬间，天池的冰全化了，湖水沸腾着冒热气。穿白衣的女人从湖里站起来，长发间缠着水蛇，正是黑嬷嬷说的长白山蛇仙。

“杨青山的孙子，”她声音像冰水灌进脖子，“当年你爷爷斩我七寸，却留我逆鳞，今日我便用这逆鳞换你一命。”

胡三太爷的幻像突然出现在湖面上，白衣飘飘，和大巴上的胖子判若两人：“蛇仙，你别忘了，我们当年约定——杨家人死，逆鳞归我！”

黑嬷嬷突然从崖顶扔下个酒葫芦：“放你娘的臊！当年你俩设局坑杨青山，当老娘不知道？”

酒葫芦砸在胡三太爷幻像上，露出里面裹着的黄鼠狼皮——原来真正的胡三太爷早被黑嬷嬷制住，现在的不过是个纸人！

七

白尾黄皮子见势不妙想跑，蛇仙甩出逆鳞，首接钉穿它的尾巴。我趁机掏出青山印，往祭坛上一盖，湖面突然浮现出爷爷当年的记忆：

长白山深处，胡三太爷和蛇仙联手围攻爷爷，黄二太爷为了救虎娃子挡在爷爷身前，被蛇仙咬伤。爷爷趁机斩了蛇仙七寸，却把逆鳞留给黄二太爷治伤，没想到胡三太爷却偷了逆鳞，嫁祸给爷爷。

“原来真相是这样……”我看着记忆里断尾的黄二太爷，突然明白它为何复仇——它以为爷爷和胡三太爷是一伙的。

湖水里的黄皮子群突然散去，白尾黄皮子趴在冰面上哭：“我爹临终前说，逆鳞在杨家人手里，让我别报仇……可胡三太爷骗我说你们杀了我爹……”

八

黑嬷嬷和老爹从崖顶下来，手里拖着个五花大绑的胖子——正是大巴上的冒牌胡三，现在现出原形，是只缺了只耳朵的老黄鼠狼。

“说！真胡三太爷在哪儿？”黑嬷嬷用拐杖敲他脑壳。

老黄鼠狼哭嚎：“在……在天池底的溶洞里，他吞了蛇仙的半颗内丹，现在快修成旱魃了！”

蛇仙突然冷笑：“难怪我总觉得内丹不对劲，原来被这老狐狸偷了！”

她抬手招来湖水，冲开天池边的溶洞。洞里飘着上百盏人皮灯笼，正中央坐着个白衣老头，胸口嵌着半颗发光的珠子——正是真的胡三太爷。

“杨青山的孙子，”他睁开眼，眼里全是血丝，“你爷爷当年坏我大事，今天我便拿你祭旗！”

九

胡三太爷抬手，洞顶的冰锥全朝我们射来。蛇仙用逆鳞挡住，黑嬷嬷趁机甩出枣木拐杖，缠住胡三太爷的脖子。

“大胆！用青山印盖他仙籍！”

我冲过去，却被胡三太爷的幻术定住。眼前浮现出爷爷临死的场景：他浑身是血，把青山印和玉佩塞进我怀里，身后站着冷笑的胡三太爷。

“大胆，别信幻觉！”老爹突然抽了我一巴掌，“你爷爷是把青山印刻在你骨头上，才没被胡三抢走！”

我猛地惊醒，发现手里的铜印不知何时变成了胎记，在胸口发烫。咬破舌尖喷血在胡三太爷身上，他惨叫着现出原形——是只缺了尾巴尖的老狐狸。

蛇仙趁机夺回内丹，逆鳞和内丹相撞，溶洞里亮起强光。等我再睁眼，胡三太爷己经缩成只小狐狸，被黑嬷嬷装进了酒葫芦。

十

天亮时，我们坐在天池边烤火。白尾黄皮子跪过来，把半块玉佩还给我：“这是我爹当年从胡三太爷那儿抢回来的，现在物归原主。”

我摸着玉佩上的血纹，突然想起爷爷信里没写完的话。黑嬷嬷叹了口气：“你爷爷当年怕胡三太爷报复，故意让村里人造谣他杀黄皮子，没想到反而让黄二太爷的后人误会。”

老爹往火里添了根松枝：“这下好了，胡三太爷被关酒葫芦里，黄皮子也认了错，该回家给你刘叔招魂了。”

“招个屁！”黑嬷嬷踢了他一脚，“刘半仙的魂早被黄二太爷吃了，明天让他去镇上摆个卦摊，就说‘铁刹山黑嬷嬷关门弟子’，保准生意兴隆。”

众人哄笑，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却都朝着村子的方向。怀里的玉佩不再发烫，反而透着股暖意，像是爷爷在摸着我的头说：“大胆啊，以后别再怕了。”

天池的冰又开始结冰，倒映着铁刹山的苍松。我知道，东北的仙家故事远没结束，说不定下一个雪夜，又会有黄皮子蹲在窗台上，用尖细的嗓子说：“借问小哥，我像个人，还是像个仙？”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