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替身蛊偶

粘稠如凝固油脂的腥甜腐臭几乎填满了五脏六腑，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浸泡过尸油的冰碴。林羽背靠着冰冷滑腻、如同剥皮后新鲜脏器内壁的蜂窝状石壁，右臂上那片新生墨纹如同万千根淬毒铁针反复攒刺，每一次细微的跳动都牵动脚踝处那道冰冷死寂勒痕的更深处一阵闷痛呻吟，两股截然不同的诅咒如同剧毒藤蔓，在他骨血深处交织勒紧。视野之内，数十点幽绿磷火在浓稠的绝对黑暗中幽幽摇曳，如同地狱深渊睁开的冰冷复眼，每一只“眼睛”都聚焦在层层叠叠、被无形支架撑开的干瘪人皮之上。

“……亲娘祖奶奶……胖爷……要吐了……”王德发巨大的身躯佝偻着，的额头死死抵住湿漉漉、布满细小孔洞的石壁，胃袋疯狂抽搐翻搅，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干呕抽吸声。即便在黑暗中，那些被磷火勾勒出的、如同劣质皮影般僵首悬挂的人皮轮廓也死死攥住了他的眼珠子。他下意识地想抬起还能动弹的左臂抹去额角冰冷的粘腻汗珠，却发现整条手臂僵硬沉重异常，仿佛每一个关节都被注入粘稠的劣质蜜蜡。“鬼……鬼地方……比……比义庄那老粽子的……破鞋……还……还齁人……呕……胖爷……肚子……肚子里的烧鸡……”他语无伦次，嘴唇哆嗦着，那张肥脸在惨淡绿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透着死气的蜡黄色。

“……别……别碰石壁……”小琴带着哭腔的嘶哑提醒如同蚊蚋，却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蜷缩在林羽脚边阴影里，整个身体抖得像一片寒风中的枯叶。冰凉的手死死捂着自己左手手腕内侧——在那片苍白细腻的皮肤之下，几条暗青色的细线正如同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盘结！那细线沿着腕筋向上延伸，每一次的扭动都牵扯着小臂一阵冰冷刺骨的痒痛，仿佛有无数只微小的钩爪沿着血管攀爬撕扯！“……石壁……在动……有……有东西……爬……好冷……”她牙齿格格作响，拼命用指甲抠抓着那片皮肤，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混合着冷汗滚落。

林羽的心脏骤然被无形的巨手攥紧！小琴的呓语如同尖锥刺破模糊的感知——他瞬间理解了那附着在石壁孔隙孔道深处、如同湿冷苔藓般滑腻的触感来源！那不是石壁本身！是活的！是无数细密粘软、带着无数蠕动吸盘的微小活物正覆盖着岩石孔隙的内壁！那些从蜂窝状孔隙内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烈的腐尸腺体甜腥气！正是这些活物分泌物混合着石壁深层渗出的死气凝聚而成！

“退！”林羽低吼一声，声音如同喉咙被砂纸磨过。他猛地从倚靠的石壁上弹起，后心一片湿冷！几乎同时！石壁上那片被他身体遮挡的、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孔隙深处，似乎被短暂遮蔽的磷光猛地向外亮了几分！几条细微的、如同刚刚孵化蛞蝓般肥白、顶端生着诡异黑色角质环状口器的细长软体触须，带着浓烈的甜腻腥气，闪电般从孔隙中激射而出！在他刚才倚靠过的石壁表面疯狂扫动穿刺！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在寻找着刚才散失的热源！

“操他姥姥！石缝里……有……有蛆成精了？！”胖子吓得浑身肥肉一颤，连滚带爬地向后挪蹭，枯黑的右臂在泥水里拖出一道深深的污痕。其他队员也如同受惊的兔子，纷纷惊叫着远离那处处布满陷阱的可怖石壁！

林羽强忍着臂上墨纹与脚下勒痕传来的撕裂般的双重剧痛，那如同被磁石吸引的强烈感知却死死锁定了悬吊人皮林侧前方更深邃的、磷光几乎无法照透的幽暗角落！石壁上覆盖的活物触须只是最低等的杂兵！那处更黑的角落才是墨纹最强烈的指引！如同万蚁巢穴深处的蚁后！冰冷！粘稠！透着主宰生死的庞大存在感！

“……走！走这边！”林羽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铁血，目光如两柄烧红的匕首刺向那片未知的黑暗。他无法解释那种深入骨髓的指引，只能依靠这唯一能“看见”危险的诅咒！“贴着空地走！避开所有人皮！”他几乎是拖着小琴冰冷滑腻的手腕，强拽着她踏上了这片挂满人皮的炼狱深处唯一还算平整的区域——一条由湿硬泥土和被踩踏得板结的菌丝构成的狭窄“空地”。

每一步都踏在粘腻滑软的未知污物上，每一次落脚都如同踩烂腐败的内脏。头顶、两侧，层层叠叠悬吊的人皮干尸如同巨大扭曲的蝙蝠翅膀，在无声的冰冷气流中极其缓慢地、如同活物般微微飘荡。一张张干瘪蜡黄的面孔在幽绿的磷火映照下空洞地“俯视”着脚下艰难移动的活人。人皮表面那些深深勒嵌在皮肉里的漆黑蛊纹如同沉睡的毒蛇，在磷光下折射出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金属冷光。

“沙……沙……”细微密集的摩擦声如同贴着耳膜爬行。那些磷光似乎并非完全死寂，幽绿的火焰核心深处，偶尔会极其细微地波动一下。每一次的波动，都会让最近几张人皮表面的漆黑纹路更加活跃一分，甚至隐隐发出更细微的、如同虫壳摩擦的“咔哒”声。

“……痒……好痒……好冷……”小琴急促的喘息如同破碎的风箱，她的脚步踉跄，几乎是被林羽拖着前行，左手手腕被指甲抠破的地方，那几道暗青细线蠕动得更加剧烈！如同无数饥饿的根系正在皮下疯狂生长、蔓延！细线的纹路竟然开始诡异地与她头顶垂落的一张人皮额角处、某种扭曲如蛇盘绕的黑色蛊纹产生了细微的同频脉动！

林羽的心沉了下去。那些悬吊的人皮……正在呼应活人体内的蛊变！越靠近这片区域的中心，蛊变的共鸣和刺激就越强！时间，在以蛊虫侵蚀的速度飞速流逝！

“……快！再快点！”林羽咬着牙低吼，他感觉得到！那片如同磁石般的冰冷庞大存在，就在前方！

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如同朽木门轴被强行推开的干涩“吱呀”声。

声音落下的瞬间——

滋——！！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郁粘稠到如同陈年腐尸榨出的尸油凝块、却又带着奇诡甜腻的浓香！如同猛兽张开巨口喷吐的毒瘴！猛地从前方豁然开朗的黑暗空间深处扑面而来！狠狠灌入每个人的鼻腔！这气味浓烈到瞬间压制了所有的腐腥！霸道地占据了一切感官！

“……呕……！”胖子这次没忍住，腰一弯，首接喷射出一大口混杂着绿色胆汁的酸水！酸水溅落在湿滑的地面上，瞬间冒起几丝微不可察的焦灼青烟！

浓香笼罩之下，皮肤表层传来一阵针尖扎刺般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微麻刺痛！如同被无形的、细密的雨雾笼罩！

前方！

借着众人身后远方那点微弱磷光边缘勉强透入的光晕！

一间巨大无比的秘室显露出来！

整间秘室的地面平整光滑，仿佛铺着整块巨大的、如同凝固黑玉般的暗色石板！在浓香弥漫的空气中折射出冷硬的光。

真正让人血液瞬间冻结的景象，在秘室中央！

那是——数十具如同棺椁般巨大、静默矗立的东西！

它们的底座如同巨大整块的阴刻墨玉，色泽沉重得仿佛能吸走一切光源。

底座之上，耸立着一尊尊材质奇特、呈现出一种蜡质光泽与朽木纹理交织融合的半透明人形雕像！

这些“雕像”每一具都等人大、轮廓清晰无比！

它们僵硬地保持着站立、蜷缩、盘坐、或是试图前扑挣扎却最终凝固的姿态！

每一尊！

胖子！猴子！小琴！林羽！甚至包括那些己经异变或死去的队员，只要还有草偶存在的参与者！

每一张脸，都被雕塑得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到令人窒息！胖子臃肿的肚子和惊惶的嘴角，猴子干瘦脸颊上的那颗标志性胎记，小琴惊恐失神的大眼睛，林羽眉宇间的冷峻和眼下那道细微的疤痕……全都如同刚刚拓下的真人模子！只是雕像脸上凝固的表情，无一例外都凝固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极致痛苦、恐惧和诡异宁静的扭曲状态！空洞的眼窝深处，镶嵌着两颗浑浊的、似乎用某种廉价深色琉璃烧制的眼珠！那琉璃珠在浓香中死寂一片，却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生机的诡异波动！它们按照一种奇怪的阵法环绕排布，如同被供奉的诡异神像！

而在这些“人形雕像”与底座相连的心脏、腹腔、或者太阳穴位置！

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同样材质如同劣质琉璃烧制的、内里中空透明的诡异罐状物！如同肿瘤般死死地贴合镶嵌在那些部位！

罐口敞开！

里面空洞无物！

如同等待喂食的、饥渴的深渊！

在靠近林羽这一侧的某个蜡化人形雕像——对应那个最早被蛊虫撕碎吞噬的队员——那具人形雕像胸腹部位的琉璃罐子深处，赫然有一小点极其微弱、如同污水中挣扎的萤火虫般明灭不定、几乎微不可察的、黯淡浑浊的灰绿色光点！正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其缓慢地……生长！那点浑浊的光芒内部，如同有极其细小的阴影在缓缓分裂、成型！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给……给胖爷塑……塑的肥了点吧？！”胖子那张肥脸因极度的惊骇和荒谬瞬间扭曲变形，小眼珠子几乎要爆出眼眶，死死盯着那座对应自己的、肚子规模甚至被放大了两圈的臃肿蜡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老……老子的……肚子里……该不会……塞着这东西……等着……”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肥厚腹部，仿佛下一刻那蜡像腹部的空洞罐子里就会凭空冒出要命的活物！

“蛊偶！是蛊偶！！”猴子像被蝎子蜇了般猛然后跳一步，声音尖锐变调，死死指着那具对应自己、脸上那颗胎记位置被完美复刻的蜡像，脸上毫无血色，“那……那琉璃罐……是……是养蛊虫的盅！它们……它们在等虫子填进去！”

噗通！

猴子话音刚落！距离人群最近的那具对应胖子的人形蜡像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心脏搏动的沉闷鼓点！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红色光泽！毫无征兆地在那具臃肿蜡像空洞的琉璃眼珠深处点亮！红光如同淬了血，在琉璃内部浑浊的材质深处扭曲波动！隐隐勾勒出几道极其细微、如同刚刚萌发的毛细血管枝丫般的血色暗纹！

“……亮了？！胖爷……胖爷我的眼睛……变红灯笼了？！”胖子吓得魂飞魄散，巨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一脚踩在一块湿滑的苔藓上，“噗通”一声跌坐在地！震得地面嗡嗡作响！“不……不是我！胖爷我没碰那个罐子！也没往里放虫子！谁……谁他妈往胖爷我的‘碗’里……下……下毒？！谁干的？！给老子滚出来！！”他巨大的恐惧瞬间化作狂暴的怒火，小眼睛通红，如同受伤的野猪，疯狂扫视着身边同样惊恐无比的众人！

猜忌！如同一盆滚烫的毒油！泼在了众人本就脆弱紧绷的神经之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拉开距离！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彼此惊惶扭曲的脸上刮擦！看谁都像是那个在黑暗中伸出手、将蛊虫塞入自己“替身”腹中、想用他人性命换自己苟活的恶鬼！

“……不是我！我……我自己都没活明白……放个屁的虫子！！”一个队员脸色煞白，声音都尖了，死死抱住自己胸口。

“……放屁！老子刚才看你……看你鬼鬼祟祟……蹭过胖子边上……！”另一个队员立刻尖叫着指着那人！

“闭嘴！都他妈想现在就变粽子是吧！”猴子额头青筋暴跳，嘶吼着维持着随时会崩溃的秩序！但他的视线却下意识地、如同被吸引般，死死钉在自己那具蜡像的眼珠上——那浑浊的琉璃眼珠核心，也仿佛被触动般，极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红光？灰光？！光线太过微弱，在混乱中难以分辨！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混乱！如同干柴烈火！瞬间点燃！

“大爷的！是你！你靠近过我的蛊盅！虫子……虫子！给我掏出来！！”一个之前被蛊虫轻微咬伤、己经感觉手臂刺痒难耐的队员彻底崩溃！通红的眼珠子瞪得如同牛铃，猛地扑向旁边一个之前和他躲藏在同一处石缝、被他“看到”似乎朝自己蜡像方向晃了一下的人影！

“你他妈疯狗！松手！不是我！！”被扑倒的人猝不及防，两人瞬间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滚做一团！互相扭打！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和歇斯底里的嘶吼刺破了密闭空间！

噗通！噗通！噗通！

仿佛连锁反应！

蛊偶室内！另外几具对应着活人的蜡像！它们胸前或腹部的琉璃罐子！如同被投入燃烧弹的油库！

猛地！

亮起！

数点如同挣扎萤火、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浑浊！色彩斑驳！或绿或红或紫！不断扭曲翻涌的细小光点！

琉璃眼珠深处的红光！如同呼应罐中蛊虫的萌发！也瞬间！猛然大盛！

光芒剧烈地波动着！扭曲着！如同活物的心跳加速！

蛊虫！正在被激活！被注入！成长！在所有人猜忌撕扯的黑暗中！在恐惧的浇灌下！疯狂吞噬着时间！

“……够了！”

一声冰冷的、如同金属交击般的低吼骤然在混乱爆发的中心炸开！

林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扭打的两人之间！他并未首接粗暴拉扯，而是在欺近的瞬间猛地矮身！左手如同毒蛇探击！带着一股巧劲猛地扣住扑人者挥舞拳头的手腕尺骨下方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指尖发力一捏！

“呃啊——！！！”扑人的队员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嚎，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抓握的力量松脱！

同时林羽的右脚己经闪电般卡在下方被扑倒队员试图踹人的腿弯之间！强行分开！

“想活命就把爪子收起来！再动一下！谁也别想走出这门口！”林羽的声音如同刮骨的冰刀，在弥漫的甜腥和混乱的嘶吼中清晰压过了一切！“眼睛！看它们的眼睛！”

他的右手并未空闲，在控制住扭打的同时，染着黑锈的匕首刀柄末端己经快如闪电地猛然向下戳击！精准地、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砸在附近另一具己经显出灰绿色光点的队员蜡像——对应着刚才差点被小琴用艾草棍烧到的队员——那空荡荡的琉璃眼珠正面上！

铛——！！

一声极其沉闷、如同敲击朽木的钝响！

碎裂并未发生！但那具蜡像原本死寂浑浊、毫无光泽的琉璃右眼珠子深处，在被重击敲打的一刹那！

嗡——！

一片极其细碎、如同蛛网绽裂的幽暗红芒！硬生生在那只被敲打的眼珠核心深处被短暂地激发出来！又随着震动的衰减而迅速暗淡下去！最后！又在那浑浊琉璃材质的最核心深处，残留下一道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极其暗淡的……如同烧红铁钎烙刻出的猩红竖痕！

如同一条冰冷的标记！一条无声的死亡刻度！

“……它……它在长大？！”那个被林羽强行分开、手臂剧痛的队员顾不上疼痛，死死盯着自己蜡像眼珠中那条新出现的、如同血泪凝固般的竖痕，声音抖得不成调子，“那……那道印子……刚才……刚才还没有啊！”一种更深的、源于未知变化的恐怖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林羽缓缓收回匕首刀柄，冰冷的视线如同探照灯扫过全场每一张因为惊怖而扭曲的面孔。在他身后，胖子那具臃肿的蛊偶蜡像——它那颗巨大头颅上空洞的琉璃左眼深处！就在众人被林羽震慑、短暂安静下来的瞬间！

嗡！

又一道！比之前胖子看到时明显更加清晰、更加细长、边缘甚至隐约如同活物般微微卷曲的猩红血线！如同丑陋的蜈蚣！在那浑浊的琉璃眼珠内壁底部！硬生生浮现出来！闪烁着不详的死兆光芒！它旁边还有一道更淡、更短、刚刚如同婴儿胎毛般显露端倪的微小红痕！

两根！

一条更长！一条新生！如同刻在死亡沙漏上的两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