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尤氏双姝会有时

西长安街承恩侯府左近。

贾蓉早己遣了几个机灵的缇骑，换了寻常服饰。

散布在承恩侯府周围的茶馆、酒肆、当铺各处，暗中盯着进出府邸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马。

正如他所料，缇骑们回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承恩侯侯明深居简出，府门紧闭。

除了采买的下人，再无旁人进出。

刺王杀驾这等泼天大案，背后操盘之人岂会轻易露出马脚？

便是那承恩侯侯明当真有份参与，也定然将尾巴扫得干干净净。

这种低调下的反常倒是引起了贾蓉的注意。

他寻了一间临街的茶馆，拣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叫了一壶清茶，几碟小点，一面慢悠悠地品着，一面凝神细听周遭的动静。

但目光则似有若无地瞟向斜对面的承恩侯府。

他总觉得，这承恩侯府，与那“神臂弓”的线索，脱不了干系。

只是若没有实证，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茶馆里人声嘈杂，说书的，聊天的，南腔北调，混作一团。

正当贾蓉凝神细听，试图从这纷乱中捕捉些有用的讯息时，忽听得邻桌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调笑。

“小娘子，这茶水怎的这般寡淡？莫不是你舍不得放茶叶？”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酒意。

“客官说笑了，小店的茶都是新上的。”

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声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贾蓉循声望去，只见邻桌坐着三西个泼皮模样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形高挑，虽衣着朴素，却难掩其天生的风流体态。

一张俏脸薄施粉黛，眉如远山含翠，目似秋水横波。

“哥哥们，茶钱我们不要了，几位请自便吧。”

另一个略显清脆，却带着几分刚劲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从柜台后走出，她亦是布衣荆钗。

容貌与尤二姐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与泼辣。

她手中还提着一把算盘，护在尤二姐身前。

那几个泼皮见尤三姐生得更是标致，越发来了兴致。

“哟，又来一个俊俏的！这还是一株并蒂莲啊！”

“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竟让咱们哥儿几个遇上这等好事！”

“就是早知道这家茶馆的娘子这般俊俏，咱们早就该来了。”

为首那汉子淫笑着，伸手便要去摸尤三姐的脸蛋。

尤三姐柳眉倒竖，扬起手中算盘便要砸去。

贾蓉眉头微皱。

这等市井喧嚣，扰了他清净不说。

若真闹将起来，引来官府探查，反倒不美。

他放下茶杯，缓步走了过去。

“几位，茶钱我替这位店家付了，你们请吧。”

那几个泼皮见贾蓉生得俊美，衣着华贵，像个不经事的富家公子，不由得哄笑起来。

“哪里来的小白脸，也想学人话本里英雄救美？”

“小子，你毛长齐了没有？”

“识相的赶紧滚，莫扰了爷们的兴致！”

尤二姐和尤三姐见状，皆是一惊。

尤二姐拉了拉尤三姐的衣袖，低声道：

“妹妹，咱们莫要连累了这位公子。”

尤三姐却蹙着秀眉，她打量着贾蓉，心中暗道，这人瞧着文弱，倒有几分胆色。

她们正欲上前阻止双方，岂料贾蓉动作果断。

也不与他们废话，只冷冷一笑。

他身形微动，快如鬼魅。

只听“啪啪啪”几声脆响。

那几个泼皮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脸上己各自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你……你敢打人！”

为首那汉子又惊又怒，仗着酒劲便要扑上来。

贾蓉眼神一寒，也不见如何动作，那汉子便“哎哟”一声，抱着肚子蜷缩在地，如同煮熟的虾米。

其余几个泼皮见状，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正要发作。

却见贾蓉从怀中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块乌木腰牌。

上面一个鎏金的“锦”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锦……锦衣卫？！”

几个泼皮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如同见了阎王爷，哪里还敢嚣张。

“噗通”几声，齐齐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罪该万死！”

锦衣卫三个字。

在这京城地面上，便是活阎王的招牌。

“滚——！”

贾蓉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几个泼皮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茶馆。

尤二姐和尤三姐都看呆了。

她们姐妹二人在此经营这家小茶馆，平日里也没少受这些地痞流氓的骚扰，却从未见过这般阵仗。

这位年轻的公子，瞧着斯文俊秀，不想竟是锦衣卫的官爷，手段如此了得。

尤二姐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后怕，尤三姐则美目放光。

她看着贾蓉的眼神里满是好奇与一丝莫名的崇拜。

“多谢……多谢官爷出手相助。”

尤二姐率先回过神来，敛衽行礼，声音细弱蚊蝇。

贾蓉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并未多言，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喝茶。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承恩侯府的方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尤三姐却是个胆大的，见贾蓉不理她们，反而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娇憨的笑意：

“官爷，您贵姓啊？今日若不是您，我们姐妹可就……”

贾蓉头也未抬。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尤三姐还要再说，却被尤二姐一把拉住。

她低声嗔道：“妹妹，休得无礼。”

说着便拉着似有不甘的尤三姐远离了贾蓉。

待到日暮西斜，街上行人渐稀。

贾蓉留下几个心腹继续轮流监视，自己则起身回了宁国府。

刚进院门，画霁和青荷便迎了上来。

“爷可回来了。”

青荷接过他解下的佩刀，画霁则取过一件家常袍子。

她们俩配合的十分默契。

“嗯。”

贾蓉随口应着。

他换了衣裳，忽见院中俏生生立着一个丫鬟，身量苗条水蛇细腰。

穿着一件玫瑰紫的掐花对襟袄，石青色的潞绸叶子，底下是葱黄绫棉裙。

一张脸庞生得伶俐标致，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与不驯。

这丫鬟正是晴雯。

贾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