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屏风内外情意绵

秦钟见贾蓉与父亲聊得投机，便按捺不住，悄悄溜出了厅堂。

他一路小跑，来到秦可卿的闺房，推门便道：

“姐姐，姐姐！蓉哥儿来了！”

“他可厉害了，那些讹人的泼皮，见了他就跪地求饶！”

屏风后的秦可卿闻声一惊。

她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钟见状，顿时明白了姐姐的心思。

他狡黠地笑了笑，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秦可卿透过屏风细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厅中的贾蓉。

只见那人一身玄色飞鱼服，挺拔如松，肩宽腰窄，相貌堂堂。

一双剑眉之下，是锐利如鹰隼般的双眸，鼻梁高挺，唇线分明。

他身姿稳重，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与从容。

与传闻中那“宁国府奇葩”的形象截然不同。

贾蓉与秦业谈笑风生，却在不经意间将目光转向屏风方向，仿佛己洞悉那后面有人。

秦可卿心头一震，急忙后退一步。

难道是被发现了？

她不知道的是，贾蓉的超凡感知早己穿透屏风，将她的容颜“尽收眼底”。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桃花眼中盈盈秋水，眉若远山含黛，唇似朱砂点绛，肌肤胜雪。

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却又不失温婉贤淑。

真如传闻所言，兼黛玉之清丽，得宝钗之端庄，更添了三分媚态。

贾蓉平生阅人无数，却是第一次有心动之感。

他乱了方寸。

“失礼了。”

贾蓉忽然站起身。

他朝屏风方向拱手，声音清朗而温和。

“不知秦姑娘在此，宁国府贾蓉冒昧打扰，还望恕罪。”

屏风后静默片刻，才传来一个如珠玉落盘的声音。

“蓉大爷言重了。今日若非您出手相助，我家二弟险些受了委屈，可卿理应道谢才是。”

贾蓉心头一荡，这声音细腻温柔。

却不失清脆明朗，透着一股子温婉之中的灵秀。

“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贾蓉笑道。

“只是按礼法，我二人婚前不宜相见，这般交谈，己是不合规矩了。”

“——是可卿莽撞了。”秦可卿轻声道。

“只是听闻蓉大爷今日壮举，心中好奇，又恰逢蓉大爷光临，便……便忍不住多听几句。”

秦业不动声色地饮茶，装作没听见两人的对话。

他眼角却微微上扬，显然对这场屏风内外的对话颇为满意。

“秦姑娘若有兴趣，不妨听我讲讲今日之事？”贾蓉顺势提议。

“那就有劳蓉大爷了。”

秦可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

贾蓉便将今日如何识破老汉诈骗的经过娓娓道来。

他语调抑扬顿挫，将现场描述得生动有趣，时不时还穿插几句妙语，引得秦可卿掩口轻笑。

“蓉大爷真是才思敏捷，观察入微。”秦可卿由衷赞叹道。

贾蓉笑道：“不过是些江湖小技罢了。”

“倒是秦姑娘，听闻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想必平日里的修习远比我这粗人要勤奋得多。”

“倒是让蓉大爷见笑了！”秦可卿声音微颤。

“不过是略知一二，哪敢在蓉大爷面前卖弄。”

两人隔着屏风，谈诗论画，谈花谈草，不知不觉己是酉时将至。

谈话间，贾蓉时而风趣幽默，时而学识渊博。

既不以势压人，亦不卖弄才学，举重若轻，谦和有度。

秦可卿着实被这位未婚夫君的谈吐所折服，与先前听闻的传言大相径庭。

每每听到贾蓉的一番妙论，她那颗芳心便不觉为之一颤。

“天色己晚，贾蓉就不便多做打扰了。”

贾蓉站起身来，他深知交浅言深，点到即止就好，以后相处的时间还会很漫长。

他朝屏风方向微微一揖，又对秦业道。

“秦伯父，小侄告辞了。”

“蓉哥儿路上小心。”秦业拱手相送。

贾蓉临行前又望了屏风一眼：“秦姑娘，咱们有缘三月后再见。”

“嗯……一路顺风，蓉大爷。”

秦可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舍。

贾蓉离去后，秦业笑着摇摇头，也随之出门送客去了。

秦可卿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到窗前。

只见那贾蓉踏着月色，背影挺拔如松，行走间自有一股沉稳与威严。

黑色飞鱼服在夜色中勾勒出一道修长挺拔的剪影。

腰间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姑娘，咱们这位姑爷可真是一表人才！”

宝珠一进屋，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她几步凑到秦可卿跟前。

压低了声音，可那眉梢眼角的喜色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奴婢看他一身正气，风仪卓然，比戏文里那些将军还要威风许多呢！”

“外头那些人真是瞎了眼，竟说他浪荡，我看他们才是呢！”

瑞珠随后进来，脸上也带着笑意，比宝珠沉稳些。

她细声细气地说道：

“姑娘，方才那些话您可都听见了。”

“这蓉大爷谈吐不凡，虽说是锦衣卫，行事果决。”

“却不像那些只会动粗的武夫，反倒进退有度，带着几分儒雅之气。”

“奴婢瞧着，他比那些只知之乎者也的酸腐书生，可强太多了。”

宝珠连连点头，抢着接话。

“就是！瞧他那一身气度，若是不拔刀，单看那份沉稳从容，谁能想到他是锦衣卫？”

“指不定让人以为是哪家才名远播的世家公子呢！”

“尤其是他跟老爷说话的时候，谦逊有礼，半点骄横的样子都没有。”

“可一转脸对付那些泼皮，啧啧，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她说着，还忍不住比划了一下贾蓉拔刀的动作，虽然学得不伦不类，倒也逗趣。

“还有他那双眼睛——”

瑞珠轻轻补充，语气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奴婢瞧着，又深又亮，像是能把人的心思都看透了似的。”

“可偏偏又不让人觉得被冒犯，真是奇了。”

秦可卿静静地听着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

她脸颊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如清晨初绽的桃花，娇嫩欲滴。

她的心，如同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平静湖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细密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方才隔着屏风的那番交谈，贾蓉的声音时而如清风拂过琴弦，时而如玉石轻轻相击。

每一个字眼，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在她心上弹奏出一段段奇妙的乐章。

那些看似随意的言语，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维护与体贴。

更是在她心底悄悄种下了一颗悸动的种子，正悄然萌发。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纤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因他某句话而骤然加速的跳动。

她低声喃喃，与其说是问丫鬟，不如说是问自己。

“这便是我未来的夫君吗？竟与传闻中……那般与众不同……”

外界都说宁国府的贾蓉是个不服管教的“奇葩”。

放着好好的荫封不要，偏要去当什么锦衣卫，行事乖张。

可今日所见。

那位“宁国府奇葩”反倒成了一种独特的担当与魄力。

满月己悄然爬上中天，清冷的银辉透过窗棂，洒在秦可卿沉思的侧脸上，给她精致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久久伫立窗前，目光投向贾蓉离去的方向。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中的万千思绪。

她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有初见时的惊艳，有了解后的欣赏，有对未来的期待，也夹杂着一丝少女怀春的羞涩与忐忑。

三个月后。

她将嫁入那高门深宅的宁国府，成为他的妻子。

这一刻，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盘旋，不再让她感到先前那般的惶恐与不安。

反而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多了几分隐秘而甜蜜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