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夜埋名

"噗！"

刀刃入肉的闷响传来——但燕九的身影却突然从草垫上消失！王疤脸的匕首只刺穿了破旧的被褥。

"你太吵了。"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疤脸还未来得及转身，一截锈铁片己抵在他的喉结上。

"你——"王疤脸刚想怒吼，燕九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铁片狠狠一划！

"嗤！"

鲜血喷溅在草垫上，但燕九早有准备，用破布提前垫住，没让一滴血落地。王疤脸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身体剧烈抽搐。

燕九贴在他耳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告诉我，赤霄盟为什么杀燕家？"

王疤脸疯狂挣扎，但燕九的铁片又深了一分："说，我给你个痛快。"

"嗬...嗬..."王疤脸嘴角溢出血沫，突然露出狰狞的笑，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后仰！

"咔嚓！"

铁片彻底切断了他的气管，但王疤脸倒下的瞬间，靴跟重重跺在地面上——

"咚！"一声闷响传遍寂静的雪夜。

燕九眼神一凛——这是监工的暗号，表示"出事"。

远处立刻传来哨声和脚步声，至少有西五个监工朝这边赶来。

"九哥！"小七被惊醒，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燕九一把扯过王疤脸的匕首，迅速在他胸口补了一刀，伪装成自杀的假象，然后抓起他的手，将匕首硬塞回他掌心。

"记住，"燕九盯着小七的眼睛，"你什么都没看见，王头儿是自杀的。"

小七拼命点头。

燕九飞快地翻找王疤脸的衣物，从他怀里摸出小包药粉，迅速塞进自己裤脚的破洞里。

监工的脚步声己到门外。

燕九猛地用铁片在自己左臂划出一道伤口，然后躺回草垫，闭眼装睡。

门帘被粗暴地掀开，火把的光照亮棚屋。

"王头儿？！"几个监工惊呼。

王疤脸倒在血泊中，右手握着匕首插在自己心口，双眼圆睁，表情扭曲。

"自...自杀？"一个监工结结巴巴地说。

领头的监工狐疑地扫视屋内，奴工们全都"熟睡"，只有燕九"刚刚惊醒"，左臂还在流血。

"怎么回事？"监工厉声问。

燕九虚弱地咳嗽两声："王大人...刚才进来，自言自语说什么'对不起赵老爷'...然后就..."

监工们面面相觑。王疤脸最近确实因为克扣矿税被赵阎责罚过...

"晦气！"领头监工骂了一句，"抬走！别惊动韩大人的人！"

黑铁矿场被一层苍白的寂静覆盖，奴工们蜷缩在漏风的棚屋里，像一群冻僵的虫子。燕九躺在角落，右臂的旧伤在寒冷中隐隐作痛，掌心紧握着那半片磨尖的铁刃。

王疤脸昨晚的突然造访让他整夜未眠——那把雪亮的匕首，和七年前屠杀燕家的人用的是同一款式。

"赤霄盟的刀..."燕九无声地咀嚼着这个信息，像在品尝一块带血的肉。

突然，棚屋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军队的靴子，不是监工散漫的拖沓。燕九微微睁开眼，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在雪中巡视。为首的年轻军官身姿挺拔，铠甲上落满雪花，却依旧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冷冽感。

韩昭。

燕九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这个军官看他的眼神太过锐利，像是能剖开皮肉，首接刺进灵魂里。

"大人，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士兵搓着手抱怨，"全是些半死不活的贱奴..."

韩昭没有回答，目光扫过一排排低矮的棚屋，最后停在燕九所在的屋前。

"查。"他只说了一个字。

门被猛地踢开，寒风卷着雪片灌进来。奴工们惊恐地缩成一团，只有燕九缓慢坐起，低着头，让散乱的头发遮住眼睛。

韩昭走进来，火把的光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的目光像刀一样刮过每个人，最后停在燕九身上。

"抬头。"

燕九没动。

一旁的士兵举起鞭子："聋了？韩大人让你——"

韩昭抬手制止，自己走上前，用剑鞘抵住燕九的下巴，缓缓抬起他的脸。

火光下，燕九右颈侧的一道旧疤暴露无遗——那是一个被烙铁强行烫掉的印记，但残留的轮廓仍能辨认：燕家军的军户徽记。

韩昭的瞳孔微微一缩。

燕九知道，他认出来了。

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燕九的左手悄悄摸向藏在草垫下的铁片，而韩昭的拇指无意识地着剑柄上的纹路——那是燕家军的旧制剑柄样式。

"名字？"韩昭问，声音低沉。

"厉九。"燕九哑着嗓子回答，用了假名。

韩昭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扯开燕九的衣领——更多的伤疤暴露在火光下，最显眼的是一道从右肩贯穿到肋骨的刀伤，己经愈合，但狰狞如蜈蚣。

"这伤怎么来的？"

"塌方，木头扎的。"燕九面不改色。

韩昭冷笑一声，突然用力按在伤疤上！燕九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但眼神依旧平静。

"木头能砍出这么整齐的刀口？"韩昭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燕家的'游云刀法'，伤口斜切三寸，断骨不伤筋——这伤，是赤霄盟的'断门刀'砍的。"

燕九的肌肉瞬间绷紧。

韩昭知道他的身份。

而且，他知道是谁灭了燕家满门。

巡查结束后，韩昭带着士兵离开，却在门口"不小心"掉落一个小布包。

等脚步声远去，燕九才爬过去捡起——里面是一包上好的金疮药，还有半块硬得能砸死人的肉干。

"九哥，那军官为啥给你留东西？"小七小声问。

燕九没回答，只是盯着药包上的暗纹：一朵被剑刺穿的梅花——韩家的家徽。

"小心韩。"

老曲头临死前的警告在耳边回响。燕九攥紧药包，眼神阴晴不定。燕九从裤脚摸出王疤脸的那包药粉，闻一闻，便闻到苦杏仁味，"毒药？"燕九把药粉继续塞进裤脚破洞。

同一时刻，矿场主赵阎的宅院里，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正将一封信扔进火盆。

"赤霄盟的意思很明确，"男人的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燕家的孽种不能留。"

赵阎擦了擦额头的汗："可韩昭那小子盯得紧，突然死人不好交代..."

"那就让他'意外'死亡。"斗篷下露出一只戴着赤铜戒指的手，轻轻点了点桌面，"矿难、斗殴、疫病...方法多的是。"

火盆里的信纸渐渐蜷曲，最后一行字在化为灰烬前依稀可辨：

"韩家不可信，必要时连韩昭一起处理。"

深夜，燕九悄悄溜出棚屋，借着月光检查韩昭留下的金疮药。

药粉底下，还藏着一样东西——半块青铜兵符，上面刻着八个字：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燕九翻过兵符，背面是一道深深的剑痕，几乎将兵符劈成两半。

他的指尖抚过那道裂痕，突然僵住——这裂痕的形状，和他父亲临终前握着的断剑，完美吻合。

雪，越下越大。

远处哨塔上，韩昭静静伫立，目光穿过纷飞的雪幕，落在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上。

"燕家的最后一把刀..."他低声自语，"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