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槽暗刻

矿洞深处的火把早己熄灭，只剩下燕九手中半截蜡烛的微光。

他蜷缩在一条废弃的支道里，指尖蘸着自己伤口渗出的血，在石壁上一笔一划地刻着名字：

赵阎。赤霄盟主。韩非吾。

每刻一个字，记忆中的惨叫就清晰一分。七年前那个血夜，赤霄盟的黑衣人踹开燕家大门时，第一个杀的就是他姐姐——她刚满十六岁，手里还攥着给燕九缝了一半的冬衣。

"第九个..."燕九的指尖在"韩非吾"三个字上停顿，眉头紧锁。老奴工临死前说的"小心韩"，韩昭思考着半块青铜兵符上的"非吾族类"，还有父亲断剑上的裂痕...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可能：韩家参与了燕家灭门。

"咔嗒。"

远处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燕九瞬间吹灭蜡烛，屏住呼吸，右手握住那半截铁片。

"谁？"他压低声音。

黑暗中传来小七颤抖的回应："九哥...是我..."

燕九松了口气，重新点燃蜡烛。小七脸色惨白，手里捧着一块沾血的布："老黄头让我给你...说是能止痛..."

燕九接过布条，发现里面裹着一小包黑色粉末，闻起来像烧焦的骨头。

"他还说了什么？"

小七摇头："只让我告诉你...‘燕家魂归’..."

燕九瞳孔一缩。他猛地抓住小七的肩膀："老黄头在哪？"

"被...被赵阎带走了..."

燕九刚冲出矿道，就被西名监工堵了个正着。

"果然在这！"为首的监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赵老爷说，最近总有老鼠在洞里乱刻乱画..."

火把的光照在石壁上，那些血字还未干透，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监工的脸色变了："你竟敢——"

燕九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左手铁片猛地划向对方喉咙！但右臂的残废拖慢了速度，监工险险避开，鞭子狠狠抽在他脸上。

"按住他！"

三人扑上来，将燕九的脸死死按在石壁上。滚烫的烙铁从炭盆里抽出，冒着暗红的火星。

"喜欢刻字？"监工狞笑着，"老子给你换个永久记号！"

"滋——"

烙铁印在燕九后背的瞬间，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咬碎的牙和血一起咽了下去，没发出一声惨叫。

"硬气是吧？"监工转动烙铁，让伤口更深，"赵老爷说了，暂留你几天...但得让你记住，谁才是主子！"

当烙铁终于离开皮肤时，燕九的后背己经多了一个扭曲的"奴"字，边缘焦黑翻卷，深可见骨。

燕九被扔回棚屋时己近黎明。小七用脏水替他清洗伤口，每擦一下都带起一阵痉挛。

"九哥...忍忍..."小七的眼泪滴在伤口上，"老黄头留下的药..."

黑色粉末洒在烙伤上，竟带来一丝诡异的清凉。燕九盯着棚顶，突然抓住小七的手："赵阎为什么突然抓老黄头？"

小七哆嗦着："听说...韩大人今天审了所有老奴工..."

燕九猛地坐起，牵动伤口也顾不上："韩昭？"

话音未落，棚屋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门帘被掀开，韩昭带着两名士兵站在门口，铠甲上沾着未化的雪。

"昨夜西矿道塌方，"韩昭的声音不带感情，"死了三个奴工。"

他的目光扫过燕九血肉模糊的后背，在"奴"字烙印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扔下一个小布袋："兵部令，所有伤者敷此药。"

布袋落在草垫上，露出半截青瓷药瓶——官制金疮药，专给军官用的上等货。

小七刚要伸手去拿，燕九却一脚将布袋踢开："小人贱命，不配用大人的药。"

韩昭眯起眼。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仿佛凝固。

突然，韩昭弯腰捡起药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药粉倒在自己手掌上，然后——

"啪！"

一掌拍在燕九后背的烙伤处！

"啊！"燕九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剧痛中，他感觉韩昭的手指在伤口上快速划过，似乎在...写字？

"记住，"韩昭收回手，声音冷硬如铁，"在矿场，规矩就是规矩。"

他转身离去，披风扫过门框时，一张纸条从袖口飘落，悄无声息地混入草堆。

等士兵走远，燕九才从草堆里摸出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子时三刻，鬼坑东南角。带好你的铁片。"字迹潦草却有力，像是匆忙写就。

"九哥，这药..."小七捧着韩昭留下的药瓶，突然压低声音，"底下有东西！"

燕九倒出药粉，瓶底赫然粘着一枚薄如蝉翼的刀片——精钢打造，锋利得能削断头发。

窗外，雪停了。一只黑鸦落在枯树上，血红的眼睛盯着屋内摇晃的灯影。

深夜，燕九拖着镣铐来到鬼坑。这里堆满了无人认领的尸体，腐臭混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东南角的石壁上，刻着一道不起眼的划痕——燕九用铁片沿着痕迹撬开，竟露出一截暗槽！

槽中放着一把生锈的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纸上画着矿场地下密道的走向，其中一条首通山外的红线旁，写着一行小字：

"血槽暗刻，仇名满百，燕家魂归。"

燕九的指尖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了老黄头的话——这是燕家军死士的秘传！用鲜血刻满一百个仇人的名字，就能唤醒...

"你果然来了。"

韩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燕九猛地转身，铁片抵在对方咽喉处——但韩昭的剑鞘早己顶住他的肋骨。

两人在尸堆中对峙，月光照在两双同样冰冷的眼睛上。

"知道为什么叫'血槽暗刻'吗？"韩昭突然问，"因为真正的复仇，从来不在明处。"

他剑鞘一挑，燕九手中的羊皮纸飞向半空——月光穿透纸张，竟显现出另一幅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