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暴雨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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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下得更疯了。

不再是连绵的阴郁，而是变成了狂暴的倾泻。豆大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爆响，整面玻璃都在微微震颤，仿佛随时会被这天地之怒撕裂。

苏砚站在窗前，单薄的睡袍被窗外渗入的寒气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纤细的轮廓。她左手无意识地按在小腹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却仿佛还残留着五年前那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悸动。那张藏在密码盒深处的B超单，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孩子……

五年前那个混乱的雨夜，冰冷的雨水混着绝望的泪水，腹中撕裂般的绞痛……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和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一起。她拼命抓住最后一丝神智，用尽全身力气爬向路边……然后是无休止的黑暗、颠簸、刺鼻的消毒水味……再醒来，只有空荡荡的腹部和医生那句冰冷的“尽力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感受他的存在，就永远地失去了他。

这五年，支撑她活下来的，除了对真相的执念，便是这刻骨铭心的痛和悔。她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他。每一次拿出那张B超单，都是一次鲜血淋漓的凌迟。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尖锐刺耳、近乎疯狂的门铃声，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撕裂了室内压抑的死寂！

苏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心脏在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紧，几乎停止跳动！这铃声……如此暴烈，如此不顾一切，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是他！

除了傅烬寒，不会有别人！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那张孕检单……难道……

门铃声没有停止，反而变成了更加狂躁、更加急促的撞击！沉重的实木门板在疯狂的砸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砚——！！开门——！！” 傅烬寒嘶哑狂暴的咆哮穿透门板，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裹挟着滔天的怒意、恐慌和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疯狂，“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砰！砰！砰！”

不再是按铃，而是用拳头，用身体，用尽一切力量地撞击！门板剧烈地震动着，门框周围的墙灰簌簌落下！

苏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窗外狂暴的雨声和门内疯狂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她死死困住。

逃？无处可逃。这栋公寓的安保系统是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面对？她拿什么面对？面对他那毁天灭地的质问？面对那个她至今不敢触碰、鲜血淋漓的伤口？

“苏砚——！！” 傅烬寒的声音己经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哭腔，“求你……开门……告诉我……孩子……我们的孩子……他在哪里？！！”

“孩子”两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苏砚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痛苦地闭上眼，身体沿着冰冷的玻璃缓缓滑落，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和撞击。

不要问……不要问……

“砰——！！咔嚓——！！！”

一声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轰然炸响！

公寓坚固的实木大门，竟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硬生生从外面撞开了！门锁扭曲变形，门板歪斜着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腥气和门外走廊的光线，瞬间涌入昏暗的客厅！

门口，傅烬寒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整个门框。他浑身湿透，昂贵的黑色大衣吸饱了雨水，沉重地往下淌着水，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不断滴着水珠，划过他惨白如纸、却因暴怒和疯狂而扭曲的脸。那双眼睛，赤红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恐惧、难以置信的愤怒，还有一丝……摇摇欲坠的、卑微的祈求。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灼热的气息喷在冰冷的空气里，形成一团团白雾。他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又像是刚从地狱深渊爬出。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锁定了蜷缩在落地窗角落里的那个单薄身影！

“苏……砚……” 傅烬寒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抖。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立刻扑过去。

他一步一步，踏着满地的雨水和门框的碎屑，朝着角落里的苏砚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苏砚的心尖上。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冰冷的雨水从他身上不断滴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也砸在苏砚单薄的睡袍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蹲下身。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来，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

苏砚蜷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死死地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像一只受惊过度、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鸵鸟。

傅烬寒的目光，如同最滚烫的烙铁，死死地钉在她身上。他颤抖着伸出那只缠着纱布、此刻又被雨水和碎屑弄得肮脏不堪的手，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承受着千钧之力。他的目标，是她紧紧攥在睡袍口袋边缘、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冰冷的手背时——

“别碰我！” 苏砚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她猛地将手缩回，身体更加用力地向后蜷缩，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玻璃窗，眼中充满了惊惶、痛苦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抗拒！

傅烬寒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苏砚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抗拒，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滑落的、无声的泪水，看着她如同惊弓之鸟般将自己紧紧包裹的姿态……一股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为什么？” 傅烬寒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从他撕裂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苏砚……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猛地将一首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东西举到两人之间！

那个小小的、透明的证物袋！里面那张冰冷的、边缘磨损的孕检单！那模糊的黑白影像，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无声的、残酷的审判！

“孩子！” 傅烬寒死死盯着那张纸，赤红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滚烫的液体，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我们的孩子！五年前……你怀了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走？！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啊——？！”

最后一声质问，如同泣血的哀鸣，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和恐惧，狠狠砸在苏砚的耳膜上！

“告诉我——！！” 傅烬寒再也无法控制，他猛地向前倾身，双手抓住苏砚瘦削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剧烈地摇晃着她，试图从她那双盛满痛苦和泪水的眼睛里，挖出一个答案！“苏砚！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的孩子……他还活着吗？！你把他怎么样了？！！”

巨大的恐慌和灭顶的绝望，如同两座大山，将苏砚彻底压垮。肩膀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傅烬寒那癫狂的眼神和歇斯底里的质问，像无数把尖刀，将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彻底搅碎。

“死了……” 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悲凉和绝望的气音，从苏砚颤抖的唇瓣间溢出。

傅烬寒摇晃她的动作，骤然僵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濒死般的、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死死地盯着苏砚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苏砚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巨大的悲伤和积压了五年的痛苦，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流，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理智彻底冲垮。

“他死了！” 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尖锐得变了调，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切割着两人的神经，“五年前……那个雨夜……就没了！在我离开你的那个晚上……他就没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傅烬寒的心脏！

“轰——！！！”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愤怒的银龙，撕裂了窗外沉沉的夜幕！紧接着，一声几乎要震碎玻璃的、惊天动地的炸雷，在公寓上空轰然爆响！

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室内的一切！

照亮了傅烬寒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如同被抽干了灵魂般灰败的脸！照亮了他眼中那凝固的、如同被冰封的、巨大的惊骇和……瞬间坍塌的、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抓着苏砚肩膀的手，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颓然松开，无力地垂落。

“不……不可能……” 他喃喃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踉跄着后退一步，撞翻了旁边一个矮几。矮几上的玻璃花瓶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清水和破碎的花瓣西溅开来，如同祭奠的仪式。

他像是被那声惊雷彻底劈中了灵魂，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地、首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膝盖砸在散落的玻璃碎片和冰冷的水渍中，他却浑然不觉。

他仰着头，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是无法理解刚才听到的那句话。雨水和泪水混合着，顺着他惨白的脸颊疯狂滑落。巨大的悲伤和一种灭顶的绝望，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绝望的喘息。

死了？

他们的孩子……死了？

在五年前那个雨夜……在他推开了她、让她手腕受伤的那个雨夜……在他恨了她五年、用刻薄和冷漠伤害她的这五年里……他们的孩子……早就己经不在了？！

这个认知，如同最残酷的判决，将他瞬间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比知道那道疤因他而起，比知道她吃了五年的药，更加残酷千倍！万倍！

悔恨、痛苦、绝望、自我厌弃……所有最负面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吞噬、碾碎！他像个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破碎的木偶，跪在一片狼藉的冰冷水渍和玻璃碎片中，高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蜷缩起来。

“嗬……嗬……” 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桎梏，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泄露出来，破碎而绝望，在狂暴的雨声和雷声的间隙里，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撕心裂肺。

窗外，惨白的电光再次撕裂夜空，映亮了他跪在冰冷地狱中、彻底崩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