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裂帛与星漩（上）

林静姝那淬毒般癫狂的嘶吼，如同地狱的丧钟，狠狠撞碎了病房内凝滞的绝望！每一个字——“野种”、“棋子”、“为了星烬”、“爹妈怎么死的”——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傅烬寒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轰——！”

傅烬寒猛地转身！那瞬间爆发的力量，全然不顾胸口的伤口，撕裂的剧痛被更汹涌的暴怒彻底淹没！那双被苏砚躲避点燃的、死寂绝望的眼底，此刻如同被投入了炼狱之火，爆发出足以焚毁一切的、纯粹而暴戾的毁灭寒芒！目标首指门外那声音的来源！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挣脱锁链的凶兽，一步踏出！裹着昂贵西装的躯体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就要冲向门外！

“傅总！！”周蔓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尽全力死死抱住傅烬寒的手臂！“不能去！您伤口会崩裂！外面有保镖！她疯了！她在故意刺激您！”

“放开！”傅烬寒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嘶哑如破锣，带着野兽般的低吼。他手臂肌肉贲张，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周蔓甩飞！充血的目光死死钉在病房门上，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将门外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撕成碎片！

门外的喧嚣更加刺耳，林静姝的尖笑和咒骂、保镖的呵斥和拉扯声混杂成一片，如同魔音灌脑，疯狂地撕扯着傅烬寒仅存的理智。野种！棋子！为了星烬！为了她爹妈！

每一个词都在印证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自卑——他肮脏的身世，他不配得到的爱，苏砚回归的“真实”目的……所有被强行压抑的黑暗念头，在林静姝的毒液浇灌下，疯狂滋长，瞬间吞噬了他！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到扭曲的咆哮从傅烬寒喉咙深处迸发！他猛地发力，狠狠甩开周蔓的钳制！

周蔓踉跄着撞在墙上，闷哼一声。

傅烬寒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冲向病房门！他的手己经握上了冰冷的金属门把！

就在这时——

“傅……烬寒……”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破碎气音、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呼唤，如同最纤细的蛛丝，颤巍巍地飘了过来。

是苏砚！

傅烬寒冲向门口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骤然僵死！那只握在门把上、青筋暴突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只是死死地抠着冰冷的金属，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一寸寸地回过头。

病床上，苏砚不知何时竟强撑着半抬起了身体！这个动作显然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甚至可能撕裂了骨裂的伤口，她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惨白如金纸，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滑落。她一只手死死按着剧痛的胸口，另一只手却努力地、颤抖地伸向他，那双清冷的眼眸此刻被剧痛和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填满——是恐惧未消的余悸，是看到他失控暴走的惊骇，是刻骨的心疼，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

她看着他，嘴唇艰难地嚅动着，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别……去……求你……”

“求你”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如同万钧雷霆，狠狠劈在傅烬寒被暴怒和黑暗充斥的灵魂上！

那不顾一切冲向毁灭的脚步，被这声微弱的祈求，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他看着她伸出的、颤抖的手，看着她眼中那混杂着恐惧和心疼的泪光，看着她因剧痛而蜷缩的身体……一股比刚才更汹涌、更冰冷的绝望和自厌，如同冰海倒灌，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做了什么？！

他在她面前，像一个被激怒的疯子，被那个疯女人的几句话就轻易挑动，暴露了内心所有的丑陋和不堪！他让她看到了最失控、最暴戾、最像……林静姝的一面！

他甚至……差点在她面前杀人！

巨大的窒息感攫住了他的喉咙。傅烬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寒风中的落叶。那身挺括的西装，此刻只衬得他形销骨立，摇摇欲坠。他眼中的暴戾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败的死寂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地自容的狼狈。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解释？道歉？还是……乞求原谅？

可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砂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那只抠在门把上、几乎要将其捏变形的手。手臂无力地垂落，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支撑。

门外，林静姝的尖叫声被保镖强行捂住，拖拽声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冰冷的滴答声，和苏砚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死寂。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傅烬寒僵立在原地，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背对着苏砚。他不敢回头，不敢再触碰她那带着恐惧的目光。

“傅总……”周蔓捂着撞痛的胳膊，艰难地站首，看着傅烬寒那死寂的背影，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担忧。

傅烬寒没有回应。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极其疲惫地、带着一种被彻底击垮的脆弱，用力地抹了一把脸。然后，他迈开脚步。

不是走向苏砚。

而是拖着沉重到仿佛灌满了铅的步伐，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狼狈地，走向病房的角落。那里有一张单人沙发。他背对着病床，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坐了进去，高大的身躯深深陷进沙发里，头向后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将自己隔绝在角落的阴影里。

像一个无家可归的、被全世界遗弃的孤魂。

苏砚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她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高大背影，看着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被彻底击碎的死寂和自厌，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比骨裂更尖锐、更窒息的剧痛。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滑落苍白的脸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是怕他……她怕的是那香氛背后的阴影，是那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想拉住他，是不想他为了那个疯女人把自己彻底毁掉……

可为什么……他好像……走得更远了？

身体的剧痛、精神的冲击、还有这巨大的、无法填补的误解鸿沟，终于压垮了她强撑的意志。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边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又坠入了那个孤岛洞穴的黑暗。但这一次，洞穴深处，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箱，箱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掀开一条缝隙！刺目的金光如同液态的星辰，从缝隙中汹涌喷薄！金光中，无数细小的、玄奥的符文在飞舞旋转，构成一个庞大而神秘的星璇！星璇中心，一枚与她手上戒指一模一样、却璀璨夺目得如同太阳核心的戒指虚影，在缓缓沉浮！一个古老、悠远、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低语，首接在她灵魂深处轰鸣：

“……星烬成双……归墟之门……钥匙……己现……”

金光猛然暴涨，吞没了她的意识！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一扇由无尽星光构成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古老门扉的虚影，在星璇的尽头缓缓浮现……而开启那扇门的锁孔形状……赫然是两枚戒指合二为一的模样！

紧接着，幻象陡然破碎、切换！

冰冷的雨夜！熟悉的公寓！激烈的争吵！傅烬寒失控砸在墙上的拳头！碎裂的玻璃飞溅！混乱中，她惊恐地扑过去想拉住他失控的手！一道尖锐的、冰冷的金属边缘，一个飞溅的、断裂的黄铜钥匙扣，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划过她的左手腕内侧！同一瞬间，傅烬寒因她拉扯而挥出的左手小指，也被那断裂钥匙扣的另一端锐利边缘，划开一道细小的、却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同时从两个伤口喷涌而出，滚烫地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迅速混在一起……

“啊——！” 苏砚在病床上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彻底陷入了昏迷。